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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臨,雨雖然早已停歇,但因為舟娘的事,小院還是陷在沉悶壓抑的氣氛中。
謝棠來到臥房,見曹閑月不在,福至心靈的想到了她會在何處。
當她走出臥房,轉身揚起頭來,果不其然看到曹閑月坐在屋簷上,兀自眺望著遠方發呆。她的身邊既沒有酒,也沒有旁人,只有一盞小燈籠在陪著她。
她本想出聲問問她坐在上面做什麽,一轉念,便息了這個心思,跟著爬上屋簷,靜靜地坐到了曹閑月的身邊。
天是倒置的海,藍的深不見底,特別是雨後的夜幕,每個星星都像水洗了一般乾淨。
“你還在想舟娘的事?”謝棠問道。
曹閑月搖了搖頭,她只是感到從未有過的疲倦,想一個人好好收拾一下心情。
謝棠看出她的煩惱,沒有再多嘴的追問,安靜地陪她坐著,想著等她需要自己的時候,自己再開口。
人生到底有什麽意義呢?曹閑月再次捫心自問,可她依舊找不到答案。
她以為人生就像一場牌局一般,好牌爛牌,發到手上就無法更改,但是結局的勝利,卻絕非取決於開局拿到手上的牌的好壞,而是…看她如何運作這場牌局。
可她花了這麽久的時間,想將手中的爛牌翻轉成好牌,現實卻告訴她這本來就是一場莊家出老千的遊戲,無論她如何絞盡腦汁的想贏,最後也一定會輸給莊家。
那她做這些事情,還有什麽意義?
“你有沒有想過生在一個沒有君上,人人平等的時代?”曹閑月忽然開口問謝棠道。
謝棠早就忘了那一夜喝醉酒的事,隻覺得曹閑月這個問題來得莫名其妙,費著腦子想半天也想象不出來那會是怎麽樣的光景。
若沒有君上,誰來統治天下?百姓又該朝拜誰?天下會不會四分五裂,重新出現春秋諸侯爭霸的景象?
謝棠一向不在乎暴露自己的無知,老老實實承認自己想象不出來。
曹閑月深深瞧了她一眼,看來她真的記不得那一晚的事了。不過那也好,省得自己那些在古代人眼中足可以被稱作忤逆的話,被她記在心裡。
超越時代的思想是危險的,特別是在無人理解的情況下,這些思想要麽使人瘋癲,要麽使人痛苦,多知無益。
她長歎了一口氣,言簡意賅道:“我只是在可惜,可惜你們生在這樣的時代。”
“我們?”
“舟娘、你、齊孟軒,還有其他許許多多的人。”
謝棠說不記得,可被曹閑月這麽一提,又隱隱想起點什麽,極力在腦中尋找記憶。
曹閑月一開始就篤定了自己改變不了大局,所以她不願和人太靠近,想要獨善其身。她害怕自己知曉她們的結局,又救不了她們,反而會使自己陷入自責的泥沼裡,無法自拔。
可人終究是受情感驅使的動物,她還是和身邊人產生了各種感情,所以她不想舟娘進宮,她不願謝棠像歷史記載的那樣曇花一現,更不想身邊的人在元寧之難中身遭劫難。
謝棠注視著曹閑月,在一瞬間她似乎與曹閑月心靈相通了。
其實一開始她就猜得沒錯,曹閑月雖然嘴上否認,但她心裡還是在在意舟娘的事,恨自己沒有辦法不讓舟娘進宮,繼而產生了種種自責。
想通了這關鍵的一點,無論曹閑月再說什麽沒頭沒尾的話,謝棠都可以理解了。
在謝棠猜測她心思時,曹閑月捧起身邊的小燈籠,自言自語道:“你看到這盞燈了嗎?”
“我就像這盞燈一樣,置之寒夜中,微弱的光,怎麽敵得過這漫天的黑暗?”
曹閑月的精神仿佛站在搖搖欲墜的邊緣,幸好謝棠及時出手,一把將她拉住……
作者有話要說:
曹閑月:讓我瘋!讓我瘋!
第76章 繁星
“我就像這盞燈一樣,置之寒夜中,微弱的光,怎麽敵得過這漫天的黑暗?”
何況……這光,還有隨時被黑夜吞沒的可能。
曹閑月說完這句話,便沉進了一片陰霾中。
她想起了穿越前看的一部熱播清穿大劇,其中的女主角穿越到了九子奪嫡時期,先後愛上了兩個皇子,在現實種種矛盾的衝擊下,最後得了抑鬱症去世。
她當時覺得還有點矯情,結果自己親身體驗了一番,處境也沒有好到哪裡,離抑鬱症可能也僅差一步之遙。
曹閑月發自內心的感到疲倦,在她即將放下手中的燈時,謝棠忽然扶住了她的手道:“可是……縱然這燈再微弱,它也足可以照亮一寸地方,即便不多,那也是有的呀。”
燈火的光投進謝棠漆黑的眼眸中,像在上面撒了一層碎金,加上她認真無比的神情,都讓曹閑月為之一攝。
“不信,你看這周遭,這四下,就連天上的繁星,都不及眼前這盞燈籠亮。”謝棠將手中的燈籠高高舉起,向周圍照了一圈。
曹閑月跟隨著她一望,正如她所說,周圍一片漆黑,只有這個屋頂上的這盞燈籠是唯一的一點光。
“那是因為繁星離我們遠,所以才……”曹閑月不自覺的想駁她的話,但話還沒有說完,就被謝棠搶了過去:“繁星雖盛而遙不可及,燈火葳蕤卻近在眼前。遠的再好也終不如近的。”
謝棠言辭堅定,仿佛手中捧著的不僅僅是一盞燈籠,而是她信奉為神的聖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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