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傾每每細想來, 都慶幸當年的決定, 是一念之差,也是慎重其事。
她揉了揉那不變的細軟頭髮, 一邊往禮堂外走,一邊問:
“這周末回家想吃什麽?你容爸爸剛還在群裡問呢。”
林少安也不記得自己是從什麽時開始, 叫容宗黎為容爸爸,叫明憲初為明媽媽了。或許在某個團圓飯的玩笑間,或許在哪次旅途相聚的歡暢時,自然而然地就改口了。
除此之外,她還像小時候一樣叫明柔“妹妹”,又在明理的脅迫下叫她“姐姐”,久而久之,也順口了。
總之,她真真實實地融為了這個家庭的一員,就差把名字打在戶口本上了。
“糖醋雞腿!”
她脫口而出,閉眼回憶著那焦糖脆皮包裹著的鮮嫩雞肉,咬一口都鮮美汁流,光是想想就流口水。
想到第一次回家吃飯的時候,她還擔心著吃不完,為了容爸爸最後熱情添來的大雞腿急得差點沒哭出來,到最近兩年,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正在長身體,她每次一個人就能吃完五大隻。
容傾笑而不語,頷首在手機上回復了幾個字。
“那個……學姐……”
一個高中生模樣的女生忽然邁著小步到她們跟前,低頭拿長袖口捂著嘴,眼神飄忽不定,半天又才吞吞吐吐一句:
“能要你聯系方式嗎?”
容傾錯愕抬頭。
她還是第一次遇到陌生小女生上來搭訕。
清歡市的一小和一中是聯辦的,今年因為學校擴招,小學部的開學典禮借用了中學部的大禮堂。她在禮堂裡的時候,注意力一直在手機工作消息上,林少安上台的時候就看回台上,根本沒注意到身邊的高中生一直在細細碎碎的討論著她,最後還乾脆跟著她們出來,壯著膽上前搭話。
轉念一想,大抵是這個年紀的容傾,正好滿足了這些少女們對成年女性的所有幻想吧。“不識愁滋味”的少年時代,誰不曾假裝著深沉,誰不曾思慕著灰色的天,和成熟的人。
二十七歲,恰恰是女人風韻正好的年紀,歲月點的絳唇,閱歷雕的玉骨,都在不陳不澀剛剛好的時刻,一顰一笑,一舉一動,本是無意穿堂風,卻撩動許多心弦。
容傾頷首淺笑,雖然滿目包容和理解,心裡卻已經想好了要如何婉拒。
不料,林少安啪嗒一個大步叉在她和那個高中生之間,小手掌一攤,小眉毛一抬:
“可以啊,法律谘詢費200一小時。”
女生驚愣兩秒,刷一下臉龐赤紅,勾著頭跑進了在一旁加油打氣的朋友堆裡。
容傾目光隨之看去,笑意裡流露出好似羨慕的柔情,青春真是可愛啊,她不禁感歎著。
再低眼看向穿著短裙叉著大步的林少安,哭笑不得。這個尷尬的年紀,有的小孩知道自己是女孩了,有的小孩還以為自己是隻小猴子呢。
下一秒,一枚女士包包就隔著裙擺輕打在了小屁股上,嚴肅又低柔地提醒:“站好!”
林少安“哎呀”一聲,兩手向後捂著站直,撅嘴回頭委屈巴巴地瞪著眼,過了一會兒反應過來容傾的擔心,嘿嘿笑了一聲,猝不及防地把小裙子掀起來,驕傲地展示著裡頭的牛仔褲短褲:“我穿褲子啦!”
“你!”容傾趕緊給她拉了下來,下意識確定了一眼四下無人,而後又羞又惱地戳了戳她的額頭,苦笑歎道:“真是長不大……”
林少安笑彎眼聳聳了肩,撒嬌道:“傾傾,今天好不容易我不上學你也不上班,我們去看電影好不好?”
容傾看了眼手表:“來不及了,你們徐老師的婚禮四點半要到場,我們現在得過去。”
“是哦!”林少安往前追了兩步,慣性地捏住了容傾手臂位置的一點點衣邊,驚訝著探頭問道:“可你不是說你不去嗎?你不去我就不去。”
自從上星期知道了徐老師要結婚的消息,她的班級就炸開了鍋,鬧著要參加婚禮,徐書凝本來耳根子就軟,逃不過孩子們撒嬌耍橫,順勢著就答應了,給班裡每個孩子都印了請柬。
林少安想讓容傾和她一起去參加,晚上吃飯提起的時候,容傾連眼睛都沒有抬一下,直接就拒絕了。她也可以理解,因為容傾一直不喜歡熱鬧,以前親戚同事之間很多宴席酒局,容傾都是能不去就不去。
今天不知道為什麽忽然又改變了主意,但容傾這樣是解釋的:“你們全班同學都去,你當然也得去。”
林少安聯想起這幾年來,每次學校一流行起什麽,容傾也總是第一時間留意到,並且買作禮物送給她,還常說一句:
“別的小朋友有的,你當然也要有。”
她嘴上不提,心裡卻默默感恩著,是容傾給她的一切,是容傾給她的家。
回家稍作收拾後,兩人準時到了酒店門口。
階梯上還有鞭炮鳴放後的痕跡,大堂裡花團錦簇,徐書凝一身白色婚紗站在旁側迎賓,臉上笑意正濃。
有多熱鬧,有多寂寥,不重要。
新郎是誰,不重要。
林少安遠遠看了眼新娘子,滿眼好奇,然後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寫著自己名字的喜帖,拿到容傾眼前晃了晃:“嘿嘿……你沒有吧!沒關系!林少安攜家眷入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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