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林少安之外的其余四雙眼睛,也通通怔愣地看向容傾,畢竟這句話從小到大他們不知道向她灌輸了多少次,都不見效,因此他們也都還沒見過容傾這麽“粗魯”的吃相。
全家人都知道,容傾言語上總是隨性自由,卻是家裡最聽話最懂事的一個。
大家都怔愣的時候,林少安隻覺得大難臨頭,因為容伯伯又夾來了一個大雞腿給她:
“來,最後的雞腿要給最小的小朋友!”
她看了眼大家見底的碗盤,焦急得快要哭出來了。
大家都放下了筷子,卻沒有一個人離席,有說有笑地喝著飲料,沒有人催她,就連凶巴巴的明阿姨,也笑了笑對她說:“別急,慢慢吃。”
她沒能放下心,還是大口大口地把碗裡的飯菜往小小的嘴巴裡塞。
直到她忽然發現,容傾也還沒有放下筷子,一直夾著小菜,一粒一粒挑著碗裡所剩無幾的米粒兒吃。
她大口含住一杓米飯,扭頭看著容傾細嚼慢咽的樣子,也安心地放慢了咀嚼的節奏。
原來容傾比她吃飯還要慢啊。
她晃了晃腦袋,高興起來。
“我吃完啦!”
半小時後,林少安雙手高舉宣布大功告成,留意到容傾也跟著放下了筷子,她小眉頭一皺,又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春節聯歡晚會終於結束,父母熬不過年輕人,一人發了個大紅包,就早早上樓睡去。
明柔帶著林少安和小泥巴,整晚圍著電視撒歡,鬧騰得比晚會還精彩,明理幾次想扔拖鞋,被容傾攔了下來。
“啊!好累!”明柔仰頭長歎一聲,又一頭趴在了容傾腿上,摟著她的腰撒嬌:“二姐姐,我今晚想和你睡~”
林少安蹦跳的腳步一頓,默默走到了容傾看不見的斜後方,爬上了沙發,默不作聲地找了個大方枕頭抱著趴下。
“不可以,多大了還撒嬌……”容傾嘗試著抽了抽身,回過頭想找林少安。
“啊~我就要嘛!二姐姐你都多久沒回家了!人家想你啊~”
“啊好好好答應你答應你!”容傾敷衍地拍了拍她的肩背,示意她趕緊起來。
林少安迷迷糊糊聽到容傾答應了明柔,把枕頭抱得更緊了些,落寞地閉上了眼睛。她太困了,平時這個點她早就呼呼大睡了。
到凌晨兩點,兩個孩子終於累得分別趴在地毯和沙發上睡著了。
容傾和明理對視一眼,一人抱起一個送回了臥室,而後折回客廳,開了瓶兩罐啤酒。
酒到嘴邊,容傾還是放下了:“還是算了……”
明理早料到如此,揚揚嘴角就她手裡順過了酒:“這才多久啊,你居然就為了個小屁孩戒酒,我可真是大開眼界啊!”
容傾垂了垂眼:“漾漾不喜歡酒精味,酒這個東西對她來說陰影應該挺大的,慢慢來吧。”
“你是不是太杞人憂天了?我看那孩子挺開朗的,”明理揉了揉太陽穴,頭痛苦笑:“鬧騰起來跟明柔有的一拚……”
“你不了解她,她是個很驕傲的小朋友,她就算有委屈,也不會輕易在外人面前哭的。”
容傾低望著茶幾,眼神沒有聚焦,柔和的目色裡光暈淺淺。
明理撐著腮幫看著她的側臉,沉吟片刻,撇過頭剛想喝口酒,想了想又放下了,繼而問她:“最近還做噩夢嗎?”
桃花眼底的光暈顫動了一下,輕“嗯”了聲,轉而又彎了彎嘴角:“不過已經好多了。”
“我早說這案子讓我來接,你偏要自己上……最近壓力很大吧?要決心對個孩子負責不容易,況且你才多大?”明理一個臂彎把容傾擁入懷裡,揉了揉她的頭髮,笑歎一口氣:“小孩……”
容傾眼底順然濕潤。
她無言以述,只是輕轉了轉身,低頭抵靠在明理肩窩,長舒了一口氣。
靜默了幾秒後,她還是起身了:“我去看看漾漾。”
她推開一點門縫,借著微弱的光看著被子上一點點大的小鼓包,看著沒有動靜,以為林少安睡得很熟,剛要關門退出去,卻隱隱約約聽到了幾聲細小的抽泣。
林少安醒了有一會兒了,她聽不到外頭的動靜,也不敢出門找容傾,大別墅太大了,房間裡黑漆漆的,她甚至不敢把小腳從被窩裡伸出來。
她沒有做噩夢,卻還是想到了青石碑,想到了啤酒瓶,想到了垃圾箱和周叔叔,想到了媽媽在垃圾箱外說的那句話。
一道道過往,就像血痕般印刻在這個七歲小孩的心裡,她沒辦法拋棄,除非連心都不要了。
她只能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偷偷躲在被子裡抹著眼淚。
容傾是不是陪妹妹去了?那是應該的,她是她的妹妹嘛……
她不能搶的。
“漾漾?”
林少安沒注意到容傾什麽時候進來了,被輕輕柔柔地一聲喚就嚇得顫抖了一下,抽抽嗒嗒轉過身,努力忍著眼淚。
容傾擰著眉頭,酸疼苦笑:“醒了怎麽不找我啊?”
林少安沒有像從前一樣擁進她懷裡,只是倔強地藏著眼淚,提醒著:“我已經七歲了,是大孩子了,不撒嬌了……”
容傾沉吟片刻,心裡頭五味雜陳,而後卻只是輕松地笑了笑:“知道了,你在吃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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