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聽見漾漾的聲音了。”
“漾漾?林少安啊?”明理環顧一圈:“聽錯了吧,那個小白眼狼怎麽會來這裡?再說這個時間不是應該在學校上課嗎?”
是啊,怎麽可能……
這批學生都是高一剛剛結束,馬上要升高二的孩子,就算有一絲機會林少安高中會考來附中,高一的暑假對她來說也是明年的事了。
“走吧,看著好像要下雨了。”
“好……”
容傾悵然一笑,在某個瞬間悄悄喚起了溫度的眼眸,又冷卻回尋常的樣子。
午後,正過了一場驟雨。
趁著休息時間,容傾獨自出了門,打算在四處走走,不知不覺就漫步到石橋上。
她停頓腳步,忽然留意到對面岸邊一把低撐的油紙傘,細看一陣,才發現是有人正小心翼翼地護著夾縫裡開出的一朵小野花。
雨落花殘,林中空留下愛花的人。如此詩意,她也不禁舉起手機相機記錄下來。
大概是見雨停了,蹲在花旁撐傘的女孩欣然起身,帶著滿足的笑意,輕跑上了石橋,和她迎面相撞。
相機落下,油紙傘抬起的瞬間,近在咫尺的目光,都從溫和裡冒出了幾分驚異。
“傾……”
油紙傘落地,兩個字幾乎要脫口而出,下一秒,又頷了頷下巴,收斂了幾分。
“容阿姨,原來你也在這裡。”
久別重逢,確是蓄謀已久的偶然。
林少安當然知道,她也在這裡。
第38章
容傾手裡的鏡頭視角, 慢落至兩雙相對的鞋尖。她目光淺淺顫動,看著女孩踩著含苞待放的腳步,踏石間積水而來。
和記憶裡的小朋友不一樣, 和這三年想象裡生悶氣的小企鵝也不一樣。
女孩一身白色輕衫搭黑色百褶裙,初長成的少女面容楚楚可愛, 一雙月亮似的眼裡褪去了童真的好奇,暈染上青澀和純淨,在煙雨朦朧裡,居然融入了這幅山水圖,尤為的賞心悅目。
她足足恍惚了半分鍾,才認出那真的是林少安。
還沒來得及開口,女孩就自若地步步靠近,毫不吝嗇地抱住了她, 在耳邊慢聲帶柔風。
“傾傾, 我有一點點想你。”
一聲“傾傾”,讓那似有似無的熟悉感, 終於衝破了重重煙雨迷蒙,清晰得每一個字都在心底泛起一層漣漪。
一個若即若離的擁抱,似乎瞬間跨越了千重萬阻。容傾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驚得有些不知所措, 久久僵持著身子。
林少安做足了久別重逢的準備, 當然可以裝作波瀾不驚。
即便在下車時候看見在車裡清點行李的容傾和明理時, 一顆心就已經激動緊張得怦然跳動。
本蓄謀“因公事偶遇”, 卻不料默契得提前相會在雨後石橋上, 剛才聽見婉轉悠揚的跟鞋聲迎面而來,她心如鼓擂, 視線隨著油紙傘抬起,明明只是一瞬間, 目光卻像是電影慢鏡頭似的,落在那人身上,走了許久許久。
見容傾沒有說話,她才鼓著勇氣去擁抱撒嬌,想嘗試著像從前一樣親昵,想表達這三年她的心從來沒有疏離,可環抱著的雙臂卻始終虛虛實實,容傾也沒有像從前一樣回應她。
兩人似乎都保留著一顆漾動的心,不敢緊擁彼此。
橋下嘩嘩流淌的河水似乎都凝固靜止了,鳥雀從雲間飛過,輕巧無聲。
事實上,在容傾義無反顧奔去城北的時候,林少安早在去年九月,就悄無聲息地回到城南了。
初二那年,林少安跳了級,用兩年的時間完成了她在國際中學苦短的初中生涯,提前一年考進了容傾就讀過的政法大學附中。
學海無涯,所謂的捷徑也不過是付出了比常人更多的努力。那些日子她無心去留意友情,無心去體會青春,像個愣頭鵝一樣埋頭苦讀,學到胃痛頭暈,昏天黑地,只為了能早一點回到這裡。
真到如願以償的時候,卻遲遲不敢去見容傾一面。
十五歲的林少安,束起了已經長長的劉海,露出了清秀的眉毛和光潔白皙的額頭,褪去了很多稚嫩,新添了很多含苞待放的痕跡。
這兩年,她的身高忽然風速般躍進到了165,就算是在高一的班集體裡,也已經不再像從前一樣固定在前四排的座位輪轉了。
發育總是比別人遲緩兩年的她,去年暑假的時候,還穿著六年級時容傾給她買的小背心,到了冬天乾脆不穿內衣,反正隔著厚衣服什麽也看不出來。可今年春天一過,小背心也逐漸不堪重負了
就像風過麥苗長,不知不覺,當年戴著小尖頂帽蹲在校門口等傾傾的小朋友,真的長大了。
她還像小時候一樣喜歡靠窗而坐,望著校園裡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想象著容傾扎著馬尾、穿著校服經過的樣子,摸著課桌上陳舊的刻字,總是企圖在裡頭找到一點容傾留下的筆記。
而在高中這個周遭同學普遍比她成熟的班級裡,一些女生已然收斂了孩子氣,含蓄地掩蓋著校服下日漸成熟的身材。
課堂上傳遞的小紙條,座椅過道間系著結的校服袖口,跑步時羞怯躲避的眼神,無一不宣告著,萌動的春芽就要破土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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