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話暫停了一會兒,沉默無言間,兩人不約而同的看了眼緊閉的房門,眼裡的惆悵都更添了幾分。
此刻的林少安,抱著小泥巴蜷縮在牆角,咬著牙壓著哭聲,心裡百感交集。
一個孩子,平日裡再堅強再懂事,看到媽媽的那一刻,大概都會傾瀉出所有的情緒,怨恨也好,委屈也罷。說對媽媽沒有怨,沒有恨,是假的。說再也沒有感情,沒有羈絆,也是假的。
這些年她都很糾結,一邊害怕媽媽拋棄自己,一邊又抗拒著和媽媽見面的機會;一邊討厭著媽媽,一邊又偷偷想著媽媽。
她從來不說,其實容傾也都看在眼裡。
回到客廳,艾茜無奈歎息一聲後,抱歉道:
“容傾啊,漾漾這些年真是給你添太多麻煩了,我知道那孩子喜歡你,愛粘著你,你也不跟她計較。你看看現在,都寵得沒邊了……唉,我真的不知道說什麽好……總之,謝謝你,現在這種情況,我也不能再給你的生活雪上加霜了。”
容傾聽著這些好似溫和,甚至是在為她著想的話,心裡苦不堪言。一字一句都像在碾壓過她的身體,反覆提醒著她,林少安是別人家的孩子,和她容傾一點關系也沒有。
雪上加霜?
明明把林少安從她身邊搶走,才是雪上加霜吧。
可她又能做些什麽,親媽接回自己的女兒天經地義,她甚至用不起“搶走”這樣的字眼。隻能一遍遍翻找著可能留下林少安的理由。
“你丈夫的那個孩子呢?他能接受你把漾漾帶回去嗎?”
艾茜輕歎一聲:“那孩子都成年了,不是當年那個青春期叛逆的小孩兒了。何況也去國外上大學了,漾漾回去,他兩估計碰面機會也少。”
容傾頓了頓,繼續追問:“那漾漾上學怎麽辦?你們現在的家不是離第一小學挺遠的嗎?要不讓漾漾周末回去,平時方便上學,還是可以住在我這。”
“這個不用擔心,我都想過了,給漾漾轉學去國際學校,學校我都聯系好了,一路到高三直接出國。現在國內升學壓力太大了,小學生就補這補那的,上了初中怎麽得了?我不想讓孩子有那麽大壓力。”
容傾眉眼一驚,欲言又止,無意識地攥緊了拳,指尖深陷的疼痛,卻絲毫緩解不了心裡的痛苦和無奈。
明明應該放心,明明應該打消顧慮,心裡卻沉重得像壓了塊石頭。
艾茜繼而說到:“之前聽你說,漾漾加入了學校的音樂社團。我們鋼琴都給她買好了,想重點培養一下她在這方面的興趣,陶冶一下情操。也是想著……或許生活充實一點,也能讓她忘記從前那些經歷……”
“是我對不起這孩子,現在慢慢好起來了,我也想……彌補作為一個母親的失責……”
容傾如鯁在喉,聽艾茜敘述心聲的這些時間裡,她的大腦也逐漸恢復了清晰。終於意識到艾茜今天來,不是一時興起,而是下定了決心要把林少安接回去,她無懈可擊。
想來她即便可以彌補林少安的一切,卻如何也無法替代母親的位置,她深知那樣就算再多愛再多安全感,林少安心裡也總是缺了一塊。
畢竟,母愛不比婚姻。大部分情況下,它不是可有可無的東西。它被需要著,即便缺失的人從來不願意承認。
或許林少安現在接受不了,可她越抗拒,艾茜一定會加倍填補,而那撒嬌索取和慢慢填補的過程,或許才能真的治愈林少安心底埋藏的傷痛。
她舍不得,可她不能自私。
想來,也不是回去了就回不來了,周末和假期還是可以常來家裡小住,等自己和家人的精力都恢復一陣子,她們還是能一起去旅行,去看海。
重要的是,她不需要林少安在自己和媽媽之間做選擇。
她隻能這樣自我安慰著。
可就當動搖之時,林少安忽然打開了房門,帶著哭腔喊著:
“我不要讀什麽破國際學校!我不要出國!這裡才是我家!我哪都不去!”
容傾第一時間站了起來,看著林少安哭紅的眼,心頭狠狠絞痛了一陣,剛想過去安撫她,看見艾茜從身旁越過的身影,無奈又頓住了腳步。
“你這孩子……”艾茜無奈歎息,直徑走到林少安身邊低聲提醒她:“你容阿姨對你那麽好,你也要懂事啊,現在人家家裡出了這麽大的事,還要照顧你,那不是增加負擔嗎?你要知道心疼人啊。”
林少安心頭狠狠一落,緩緩底下了頭。
我是負擔嗎?她自問著。
“行了,不要再鬧了,在容阿姨面前,丟不丟人啊?去收拾東西,跟媽媽回家。”
林少安來不及多想,死死抱住了門框,任憑艾茜如何拉拽都不肯放手:“我不走!這裡才是我家!”
容傾還是心軟了,也無心顧及是不是得體,走上前去護住了林少安的肩膀:“還是讓漾漾留下吧,她不是我的負擔,國際學校我也可以送她去,鋼琴我也……”
“林少安!別鬧了!”
艾茜一方面覺得在容傾面前抬不起頭,一方面也氣惱今天這個女兒不願親她的局面,固執的情緒就越發不受控制了,生硬地打斷了容傾的話:“容傾,你別縱著她,我今天說什麽也要把她帶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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