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這麽搞搞出人命的啊!!”
隨著保安大爺一聲呵斥,吵鬧中不受控地飛出一件鈍器。
容傾眼疾手快,護著林少安轉過了身,卻還是沒能躲過鈍器重重地從肩胛骨擦撞過去。
是個花瓶。
林少安眼看著玻璃破碎在地面上,發出刺耳的響聲,冰冷的水帶著玻璃碎片濺灑開來,濕了容傾的高跟鞋,也碎了林少安對幸福的全部憧憬。
“報警報警!搞得沒得名堂!!”
“容律師,你怎麽樣?進辦公室把外套脫了看看吧?”
一行鬧事的家長見此狀,終於停下了紛擾,隨著安保人員的驅趕散去。
耳邊,是容傾忍耐過後的一聲悶哼。
很疼吧,傾傾。
怎麽可能不疼?比起童年挨過的拳頭,比起青春嘗過的酸澀,這些惡言相向何嘗不是誅心。
她第一次想越界,卻換來滿目驚惶。
容傾不想嚇到林少安,對前來關心的同事揮了揮手,接過紙巾擦了擦身上的水:“你們處理一下,我先帶她回去。”
“我看看,有沒有傷到?”林少安關心則亂,一心隻想把容傾的外套脫下來檢查,全然忘了她們正在眾目睽睽之下。
輔導員見狀,就近借了一間辦公室給她們,告訴她們抽屜裡有跌打損傷膏就匆匆忙忙關了門。
看林少安滿眼擔心的淚,容傾還是放棄了緊緊抓住胸口衣襟的手,任由女孩慌亂的手解開她襯衫的扣。
夏天的西裝外套本就單薄,那水從瓶口淌出,順流而下,早就把她裡頭的襯衫浸濕。
林少安本心無雜念,卻還是在膚若凝脂的肩背顯露在眼前的那一刻,怔住了。
“看夠了嗎?”
容傾側臉冷聲一問,拉上了衣服起身:“我說了我沒事。”
林少安悶聲不語。
容傾先行打開了門,幾個輔導員連忙直起腰來,收起了偷偷關注的耳朵。
“容……容律師……您沒事吧?”
她隻一笑荒唐,頭也不回地下了樓。
林少安默默跟著容傾走出校園,漫長的幾分鍾裡,她都不知道要如何開口,才能理清楚和容傾的關系。
她該回到哪個位置?
哪裡還有她的位置。
看到容傾的車身有幾道新的刮痕,才找到契機問了句:
“小白車,怎麽也受傷了?”
容傾回眸看著林少安淚眼朦朧,還強顏歡笑的樣子,心頭又忍不住發軟,解釋:“來的時候太著急了。”
林少安感受著那眼神裡的溫度,仿佛容傾從來沒有走遠,她還是那麽溫柔,那麽愛她,那麽任她所愛。
“傾傾,你為什麽……”
容傾回避了眼神,也堵住了她來不及問出口的問題,玩笑道:
“還說要和我打賭,我是不是已經贏了?”
林少安如鯁在喉,痛得再說不出一句話。
“好了,我送你回家。”
容傾背過身按開了車鎖,身後才傳來一聲:“回媽媽家吧。”
她回過頭,頓住。
林少安低著頭,抿了抿唇,繼續道:“路程有點遠,麻煩你了。”
一片葉從樹梢落下,緩緩經過容傾的視線。
秋天還沒有到來,就著急歸根了啊。
她無奈淺淺一笑:“知道了。”
從城南到城北的路,林少安這些年走過了無數次。
後備箱擠了滿滿當當的行李,她抱著懷裡熟睡的老朋友,借口帶它回去見爺爺奶奶最後一面。
小泥巴老了,獸醫建議安樂,她卻遲遲舍不得放手。她不知道小泥巴走了以後,誰還能陪她往返在這條回家的路上。
窗外是搖搖晃晃的高樓,懷裡是脆弱易逝的生命,她心情沉悶,總覺得這個世界好像隨時都要崩塌。
目的地到了。
幾年前容傾從這裡把她接回了家,如今又把她送了回來。
車停了很久,她都沒有打開車門,她不知道下一次遇到這個“小白車司機”,要等到什麽時候了。
“其實,我相信的。”
低啞慵懶的聲線先開了口,頓了頓,繼而道:
“我相信十八歲也會有刻骨銘心的愛情,也相信,你像你說過那樣愛著我。”
林少安眉眼一驚,欲言又止。
透過鏡子,她看見容傾眉間若蹙,笑容楚楚,卻又看不清她眼底的愁緒。
那聲線又輕輕歎息著:
“可是,我不再是十八歲了。”
年邁的小泥巴吃力地發出一聲微弱的悲鳴。深深的無力感,此時此刻,渲染到了極致。
如果真的有將來,她能強大到改變一切,乃至改變這個世界的眼光,唯獨改變不了的,是她和容傾之間,永遠間隔著這十五年的光陰。
“這個選擇有多難,你已經看到了,即使看清了也還要繼續嗎?即使沒有結果,也還要繼續嗎?”
容傾問著她,卻沒有要她回答。
“那時候,我總以為踏出那一步就好了,踏出那一步,就可以丟下過去重新開始,就可以忘了父母,忘了童年,忘了自己本來該是什麽樣子。去期待她給我的承諾,期待未來,期待愛情能結果,期待像正常人一樣去生活。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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