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是提醒你啊,不要對愛情這種東西,抱有太大的幻想。”
譚松枝本以為這句逆耳忠言會讓容傾動搖或不悅,不想容傾只是淺笑著看懂她眼中歷經歲月的釋懷,一半心疼,一半欣慰,依然滿臉松弛地回應她:
“我知道。”
她想起漾漾很小的時候就說過,相信一個人會做什麽不叫相信,那個人做什麽你都相信他,才叫相信。所以她也不會受傷的,因為林少安來或不來,她都能理解。
愛情於她和林少安而言,本就是錦上添花,她不是因為幻想愛情才相信林少安的,是因為相信林少安,才對愛情有了幻想。
她沒有跟譚松枝解釋太多,隻帶著心裡的偏袒溫聲請求:“年後漾漾可能會來咱們律所實習,如果分到你手底下,你可要公事公辦,不許拿我和她之間的關系逗她。”
“嘖嘖……你看看你這護犢子的樣子吧!不打算自己帶啊?”
容傾趁機拍馬:“那來都來了,當然要跟我們所最厲害的律師多學學啊。”
譚松枝不忍嗤笑一聲,嘴硬,卻又難免被她的甜言蜜語哄騙:“少來!”。
她望著容傾,有多擔憂她未來可能會遍體鱗傷,就有多羨慕她此刻的全心投入。
要知道,這個年紀啊,這個年紀……她苦笑,不予評價了。
容傾馬不停蹄地趕回了家,她知道心裡那份隱隱的期待是來自林少安的,那個小壞蛋不主動聯系,一定是為了給她一個大大的驚喜。
那點隱隱期待踏過一路的積雪,晃過萬家燈火,等待著電梯層層上升,到了家門口時,已經達到了快承受不住的極致。
心跳有些加速,拿鑰匙的手都有些發軟,格外用了點力氣才打開門鎖。
屋裡,卻只有讓她猝不及防的昏黑。
她站在門口,就只是站著。仿佛在等著林少安會忽然從哪裡跳出來,重新補上這份驚喜。
她一定會忍不住紅了眼,忍不住責備:
明明你該告訴我你會來,這樣從我知道消息的時候,就會開始高興。
可是你怎麽什麽都沒說,沒說你會來,沒說新年快樂,沒有開著燈在家裡等我,甚至,到現在也沒有跳出來抱住我。
長久的等待和沉默裡,樓道的聲控燈熄滅了。容傾蕭條的身影站在原地不動,眼前,身後,都是黑暗的。
理智上,她當然相信林少安今天來或不來,她們之間都不會改變什麽。只是她自己都毫無察覺的,對林少安有了許多“小女人”的心緒。
這個世界對女性的要求太苛刻了,就好像職場女性就必須是個“強人”,“大女主”就不該有過多的感性和心軟。好像像她這樣在職場裡如魚得水,殺伐果斷的女人,永遠不會,也不應該在此時此刻泛起孩子一般的委屈。
她才不顧那些。
當脫了高跟鞋,換上家居服,卸下妝容,窩在沙發裡,她也只剩下一顆柔軟的心,每時每刻,都期待一個擁抱,一個吻。
從前如此,而今更是。
只是從前不肯承認,今天認得很徹底罷了。
她打開春晚,不死心地刷了刷手機,終於看到家裡人二十分鍾前發來的未接視頻,連忙關了手裡的吹風機,剛想回撥過去,又彈出一條艾茜發來的短信:
“容傾,謝謝你。新年快樂。”
她不禁腦子裡嗡一聲響,穿過時光回到許多年前的那個雪夜,一個沒有備注的陌生號碼也給她發來一條短信,滿篇泣血的請求,苦口婆心的勸告,她已經記不太清了,隻記得最後一句:
“放過書凝吧,就當阿姨謝謝你。”
捧著手機的手有些顫抖,心裡的疼痛像在舊傷疤上撒下一把鹽。
不由得倉惶蹙眉,她無功不受祿,想不通艾茜為什麽會突然向她道謝。
謝她這些年的自願離開嗎?
謝她今天把林少安還回去了嗎?
不,艾茜誤會了。她受不起這一聲道謝。她才應該說對不起,對不起她那麽自私地接受了林少安的愛,又那麽自私地,愛上了林少安。
時間已然快到零點,牆上鍾表每跳動一秒鍾,她的心就落空一下。
漾漾,真的不回來了嗎?
容傾,你到底在想什麽?前幾天漾漾鬧著要趕除夕最晚的飛機回來時,你不是還顧忌安全問題,把人家罵了一頓。
現在,哪裡好意思這樣期待她出現啊。
她敲了敲腦袋,暗暗在心裡斥責自己。家裡的視頻電話又打了過來,她暫放那一瞬間的失魂落魄,整理好表情接通了電話。
明憲初一臉慈笑,像是忙完剛坐定的樣子。
“容傾啊,忙完回家了吧?”
容傾恍然,前幾天母親問她過年回不回家,她是拿除夕晚十點還有個線上會議搪塞過去的。難怪十點以前,家裡人都沒有給她發消息。
看見母親額角又長出了新的白發,她心裡越發愧疚,卻依然遊刃有余地圓謊:“嗯,今天提早結束了,已經洗完澡了。家裡都還好嗎?”
她看了看視頻的背景,企圖找到一點林少安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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