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無辜地成為了許多人的爛攤子,所以她不敢確信,鼓勵了少年般勇敢的愛,是不是會有一絲可能讓明柔動心,未來也成為少年收拾不了的麻煩。
容傾總愛在心煩意亂時把自己逼成輪軸,運作到身體撐不住才松口氣起身,這對她來說不是自我虐待,是解壓。
過了零點,她才拖著疲倦不堪的身子打開房門,林少安不出所料地坐在門邊,抱著膝垂著頭,睡顏很乖,眼角殘存的淚花,也很委屈。
她帶著愧意蹙彎了眉,蹲身把柔軟的身子摟進懷裡,喉間莫名哽塞得疼痛,靜默了許久才在耳邊溫軟說了聲:“對不起,小傻瓜……”
林少安早就聽到了開門聲,不知道怎麽面對晚上聊天的不愉快,才一直裝睡,此刻容傾的耳語像在咬著她的耳朵,酥酥麻麻的,她就更不想醒來了。
“等你再長大一點,我會把我的全部都告訴你。”
耳旁溫熱的氣息,吹動著秘密的紗簾,她期待著容傾說的全部是什麽?是書房裡隱人耳目的工作,還是那段鮮為人知的初戀?
她不知道,容傾的秘密太多了。
她感受到自己被抱了起來,就像小時候無數次被抱起一樣。那纖柔的雙臂環在她的腿彎下,頸背、側胸、腋下……弄得她軟軟的,癢癢的。
容傾風情柔弱,平時睫毛一低一抬,指尖一起一落,都好比春柳拂風,怎麽也不能和“力氣大”掛上鉤,居然還能這樣抱起她,這也算是個秘密吧。
想到小時候每次裝睡都被容傾看穿,她又故意哼唧著藏了藏臉,埋進容傾懷裡,滿足地呼吸著她身上的沐浴露香味。
她暗暗體會著腳步走動的方向,清楚地知道容傾把她抱進了她自己的臥室,才忍不住皺起了眉頭,也不怕露餡,一把摟住了容傾的脖子。
容傾放了幾次都沒把人放下來,察覺出不對勁,低眉看了一眼,眼底才浮現出寵溺的笑意。
於是柔聲罵她:“又耍賴……”
林少安這才挪出小臉,睜著大大的眼睛忽閃一下,帶著自知的羞愧,軟軟質問道:“你對不起別人,還丟別人一個人睡啊?”
第80章
容傾還是松了手, 甩掉癩皮狗似的把林少安丟到了床上,甚至不再像從前一樣幫她掖好被沿,就轉身瀟瀟灑灑地離開, 還一邊揚起輕慢的聲線回答她:
“是啊,怎麽了嗎?”
林少安一愣, 氣呼呼地嘟囔幾聲,翻身埋頭進了被窩,吐出兩個字恨不得重重砸在地上:“晚!安!”
容傾回轉身關門,一笑,輕柔應她:“晚安。”
門縫閉合的瞬間,臉色就黯然下來,悄然松了一口氣,手卻遲遲沒舍得松開門把手。
容傾不想承認的, 這段時間她很需要一個人陪著, 甚至每天都擔心著林少安要是不回來了,她要怎麽和那些罪證度夜。
為犯罪人員辯護的過程, 就像是在一片血肉泥濘混雜著玻璃碎片的潰爛裡,一點點尋找出那些乾淨沒有被玷汙的部分。
指控她方的證據層出不窮,她必須提前搜尋可能被對方拿到的一切, 反覆翻看數次, 想好應對措施。
不知道是悲是喜, 這幾年科技進展飛躍, 電子眼遍布大街小巷, 那些證據不再局限於醫院的體檢報告和鄰居供詞,而是可以看得到的, 血淋淋的事實。
施暴者用同樣的手段撕扯著她回憶裡的傷疤,她卻要替人辯護。
殺人誅心, 莫過於此。
她何不想開門進去,像從前一樣坦坦蕩蕩地鑽進林少安的被窩,說一聲“大人有時候也會害怕”。
可她僵持著腳步,難隨心走。
或許是因為那首“love story”吧,或許是因為那些有意無意表達的喜歡,其實也在心裡佔據過一些些的份量吧。
或許是因為偶爾她也在疑問,顧岑喜歡的是明柔,那林少安那首歌,是唱給誰的?
思緒亂過好多回,可現在忙碌成疾,她根本無心去想這些事。
手,還是像放棄救命稻草似的,從門把手上松落下來,像過往數次一樣,不聲不響地回到孤寂和恐懼的包裹裡。
今年飛雪漫天,都是些細碎的冰渣子,始終蓋不住地面斑駁,不如大雪來的暢快,小學生路過灌木從的時候,都不屑於抬頭觀望一眼。
林少安今天只有一門考試,上午十一點半結束,她提前交了卷,一路小跑到了校園路旁。
小白車停靠在銀裝素裹的梅花樹下,花瓣似乎是錯把它當成了雪地,飄落得義無反顧,把車身妝點得分外醒目。
林少安怔愣兩秒,就飛奔向了剛從車上下來的人,在跟前一個急刹車,克制著許多激動情緒,仰著雙月牙眼問:
“傾傾,你怎麽這麽早就來啦!”
不管多少次,她都很感激有人來接她回家。
容傾撫了撫她被風吹得凌亂的頭髮,想像從前一般哄她說:“當然是要第一個接我的小朋友回家啊!”,開口卻成了淡淡一句解釋:
“晨會取消了,就早點過來等你。”
冷風劃過樹梢,梅花香撲面,寒氣也隨之入骨,林少安打了個寒顫,揉了揉凍紅的鼻子,點了點頭應了容傾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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