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聞聲回頭,遠遠看見顧岑提著公文包踏著石板路晃晃撞撞跑來。
“怎麽了?”她上前兩步:“什麽事這麽著急?”
“來告訴你個好消息啊!”顧岑喘著粗氣,好一會兒才平複下來:“我就說這些村幹部不是吃白飯的吧,人家可是把鶴城的律師都請來了,哎,就為了小寶這一件事!”
林少安隻覺得空歡喜一場,白了她一眼。
“你這是什麽反應啊?鶴城的律師誒!你就不盼盼是不是清源總部的人?”
林少安心跳恍然間落了一拍,卻還是故作鎮定道:
“現在誰來也沒用,孫婆婆不會告她鄰居的。”
“嘖……要麽說人家是大佬呢,我一路上打聽著來的,雖然沒確定是哪個律所的人吧,但聽說這次過來這批律師很牛掰,他們一聽說小孩手都炸得要截肢了,立馬察覺到爆竹裡可能存在某些含量超標,煙花廠有問題!”
“煙花廠?”林少安眉眼一亮,轉念一想:“如果是爆竹的問題,被告方就可以不局限在鄰居家了。”
“對啊!煙花廠多有錢啊!告他們!賠他個幾百萬!哎呀你別墨跡了,快去看大神吧!都在村禮堂開會呢,楊哥他們早去湊熱鬧了……”
顧岑還信誓旦旦地說著大話,林少安已經跑遠了。
禮堂裡已經擠了不少來看熱鬧的人,台上擺了幾張四方桌,勉強能讓大城市來的律師開個專項會議。幾個村幹部憂心忡忡地聽著,參與不了什麽決策,卻也高度集中著注意力,想著律師們有什麽問題能立馬接著,能幫上一點算一點。
林少安知道一個民事案件是不可能這麽大動乾戈的,擠到前頭楊琪旁邊一問才知道,是清源總部的人,看了芳姐和易小雯他們帶去的項目資料以後,決定過來實地考察,路上聽接待的村民順口提起這個案子,就上了心。
“這麽快就來考察了……”林少安墊著腳尖抬頭望去,台上全都是陌生面孔。
村長聞聲趕來,散了圍觀的人群,隻留下一行法律工作者。
“左邊第一位是譚松枝,她是清源總部的第一位女性高級合夥人,從鶴城大學法學系畢業以後,就一直在清源從事刑事訴訟方向的業務,這些年沒有什麽大動作吧,但時代太平嘛,她兢兢業業不謀私利,也能算得上勞苦功高。旁邊那個穿球鞋的,叫王新晨,九零後,面試的時候就穿著球鞋去的,業務能力那是相當可以,典型的個性型加天賦型選手……”
學長一一介紹著那些讓大部分法學生一聽就熱血沸騰的名字,林少安絲毫提不起興趣。
她不想承認,從一路跑來,到確定是清源的人,到張望後落空,她的心情早就大起大落。
“至於坐在台下那位,”楊琪低了低頭打量一眼林少安,風趣一笑:“你這個身高是不是看不見啊?她可是人物,前些年那個地王案你知道吧?她就是律師組的一員,我們那屆可多女生是為了她來的清歡政法,我導師都說她是學校的活招牌……”
人群在林少安眼前一點點散開,像久等的劇目拉開帷幕。
楊琪說的那位律師,不在台上沉重的討論裡,也不在圍觀群眾的閑碎裡。
那個背影仿佛遺世獨立,微微低頭垂眸看著手上的文件,本是默默無聞,卻像正好被聚光燈照亮般,驕傲的,孤冷的,突兀的,又合理的撞入她的視野。
“哦對了,她叫……”
“容傾。”
林少安念出那個名字,目色繾綣著。
一別經年的蹉跎,一瞬之間的起落,仿佛都在這一刻迸發,又緩緩溫潤著心扉。
“是啊,你也知道她吧,畢竟她很有名嘛,業界女神呐……”楊琪忽然想起來什麽,打趣道:“誒對了,她前兩年在學校代過課,還扯出好多緋聞吧?越傳越離譜,說她是同性戀的都有,我不太關注這些,也是道聽途說。我看啊,就是那些小迷妹自己幻想出來的。不過哪個大人物沒有些桃色新聞?”
楊琪笑歎著搖了搖頭,言歸正傳:“你別學他們,律師的私生活怎麽樣不重要,咱們真的要好好把握,真能跟這些前輩工作的話,能學到很多東西。”
林少安頷首。
台上的人起身了,援助中心的領導也上前跟他們交流著,而後其中一兩個下來和容傾低聲說著什麽。簡短交談一番,就各自散去了。
楊琪帶著幾個學生和律師們相互介紹後,才發現林少安還在原地呆站著。
“律師說要去煙花廠看看,要不要一起去?”
“嗯,我一會兒過來。”
林少安心不在焉地應著,眼光依然凝著那個背影,容傾好像還有什麽事似的,始終沒有起身。
是在等她先走嗎?
要不然明知道她在這,為什麽來了也不提前說一聲。所有人都在往外走了,她是不是也該跟著走了。
林少安這樣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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