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就慣吧!”明理翻了個白眼,扔了她一袋提前打包好的手工月餅:“趕緊的,別杵這兒礙眼。”
林少安坐在窗台邊,回頭看她們笑笑,又轉過來望著月亮。
“陪我喝點兒?”
明理走到窗前,遞給她一罐水蜜桃味的雞尾酒。
林少安猶豫片刻才接了過來,拉開蓋喝了一小口。
明理看著她沉默片刻,推了推眼鏡,轉身靠坐在窗簷邊,開了啤酒。
“打算什麽時候去鶴城?”
林少安頷了頷下巴:“我不去。”
明理眸色微微一驚。
“這些事芳姐和小雯比我會談。”
林少安解釋道。
明理臉色變得有些陰晦,鋒利的唇緊閉著,沒有反駁她。片刻後,捏起啤酒罐起了身:
“來我房間。”
林少安不明所以,還是帶著酒跟上了樓。
從小到大,為了防止明柔大鬧天宮,明理的房間都是緊閉的,不管白天黑夜,也不管有人無人。她從來沒有進過明理的房間,甚至沒有從門縫裡偷看過。
此刻看著為她敞開的大門,看著裡頭一絲不苟的陳設,她還是猶豫地停在了門口。
明理從抽屜裡拿出一疊文件,才回頭看了她一眼:“站那麽遠幹嘛?怕我吃了你?”
林少安吞咽一口,這才一步步挪了進去。
“這個是根據你們上次來提交的東西,修改過後的方案,你來看看。”
林少安眉稍一驚,加快步伐到了桌邊,放下手上的酒。
“律所裡那幫老油條,還是很認可你們的。但是說實話,你們講的故事,最多也只能打動像你們一樣的小朋友,打動不了商人。”
林少安眉眼間露出一絲疑惑:“商人?”
“你們是在找依托站點,不是在請活菩薩。商人做一切事情,都講究收益。為了你們這個項目,律所繼續在懷安設置分網點,能獲得什麽利益,這個是你們談判時必須涉及的,不然他們只會覺得,自己在聽一群天真的小朋友講童話。”
林少安不以為然:“法律援助,本來就不是為了賺錢。”
“那是你們的事,跟我們以盈利為目的的律所,沒有半毛錢關系。”
林少安欲言又止。
“說白了,懷安的分網點這些年一直處於虧損狀態,關門是遲早的事,沒有錢什麽都乾不下去。不過利益最大化,不一定是為了賺錢,聲譽和影響力對於一個老牌律所來說也很重要,這就是總部還在為你們猶豫的原因。人家也需要考慮鄉鎮未來的發展,是不是有必要去為了聲譽,繼續堅持一個長久不盈利的網點,這些東西都需要合理的理由,以及可行的方案。不然你們大口一張,叫我們堅持,做的還是賠錢買賣,哪個當老板的能支持你?”
林少安啞口無言。
“先看看方案吧。”
林少安重拾起了敬畏心,一頁頁仔細翻閱起來。裡頭的數據非常精細,在她從前統計的懷安縣及周邊鄉鎮現有的律師事務所情況,以及其他法律相關項目現狀之外,還完善了懷安縣人口數據統計,留守兒童和老人,同留鄉創業務工的人員比例。
除此,還具體分析了茶藝文化產業的前景,手工雕刻坊現存的業務板塊,未來的業務發展方向,有可能需要的法務工作和法律支持等等,也全部都排列得一清二楚。
如果繼續開設網點,為了保證人員常駐,也提供了幾種方案。文字中提及現如今願意長時間留鄉的律師很少,考慮地區一般涉及業務難度低,時間短,因此建議通過實習期的新進律師入所前三年內,輪流下鄉駐守,回所後給予相應的福利待遇。一來磨練新人心性和基礎業務能力,二來不流失核心人力資源。
林少安合上文件,自歎不如,卻絲毫沒有消極,反而備受鼓舞。這份詳細的方案書,顯然為她和理想之間建了一座橋。
“這些是誰做的?”
“你說呢?”
明理借著間隙回了幾條工作信息,才又抬起頭來:
“有更了解懷安縣的人,也有更了解那幫老油條的人,但是要同時了解雙方,還能體會你這一片赤子心的,也只有容傾了。”
林少安鼻頭一酸,心裡瞬間軟爛如泥。
“要不要把她的心血交給別人去發揮,你自己看著辦吧。”
林少安緊了緊懷裡的文件,如鯁在喉。
窗外落葉乘著風獨遊,她的目光也跟著飄零。而枯木從來不在風裡,即使是根落荒蕪,也在萬千搖曳裡堅毅不動。不羨身旁樹木都已花鳥滿枝,不屑來往遊客笑她無花無果。隻向上伸長著枝丫,欲把明月托付於天。
她要是明月,真想長久依戀在枝頭,歲歲年年。
她真的可以去見她嗎?見了之後,還能堅持得住這幾年的偽裝嗎?還能嘴硬說著過去都已經過去了嗎?
她想到那年的容傾獨自承受的辱罵,想到那段讓容傾遍體鱗傷的過往,想到容傾眼底那些她終於看懂的落寞和孤獨。
懷抱逐漸變得松弛,她終究不再是那個隻知道高舉旗幟的小女孩了。
明理知曉她的難言之隱,也不想再佯裝不知,拉開坐椅抱臂坐下,取下了眼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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