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那我走了……”林少安挪著腳步走到門口,又回頭臭屁地補了一句:“這一個學期都不回來哦!”
容傾在沙發上坐下,打開了電視,沒回頭看她一眼,隻意味深長地留下一句:
“去吧,別受傷。”
林少安悵然若失地歎了口氣。
她不知道門鎖啪嗒一聲落下後,那微微顫抖的遙控器才經不住從手心裡掉落。
她不知道,容傾其實在意的。
過後幾個月,每周一和周四,成了林少安翹首以盼的日子。
她總是提前二十分鍾就到了教室,趁著沒人,在講台上放好保溫杯和喉糖,然後一個人默默走到教室的最後一排坐下。
容傾在學校還是不冷不熱的,碰到打招呼的同學就微笑點頭,碰到別的年級慕名來請教的也會耐心講解。除此之外,她和學生們始終保持著遙遠的距離。
林少安說到做到,一學期都住在學校,高分考過了四級,也順利完成了期中考試,還入選了學校專業辯論隊,加上年級長的工作,忙得不可開交。
結課以後,她一頭扎進複習的苦海裡,整個考試月都沒怎麽和容傾聯系。終於順利完成了期末考試,明柔發消息問她什麽時候回家,一起慶祝一下,她也婉拒了。
七月盛夏,蟬鳴擾得人心浮躁。
大廈供著中央空調,還算清涼,一大早律所休息室就來來去去了好些人,明理趁人少過來接了杯咖啡,見容傾也在,索性坐了下來。
手裡捏著攪拌棒攪著奶泡,薄唇隻輕微動了動,用她冷厲的眼神和語氣問侯著:“怎麽了,一大早心事重重的。”
容傾心不在焉地問了句:“姐,你說愛情是不是真的比親情更重要?”
明理漫不經心的喝了口咖啡:“林少安談戀愛了?”
容傾一下子醒了神,滿眼驚訝和茫然:“我有說‘林少安’三個字嗎?”
明理冷哼一聲:“除了她,還有誰能讓容傾牽腸掛肚?”
容傾又羞又惱地瞪了明理一眼,無奈歎道:“我就是一下子不能接受,她好像突然就長大了。”
明理沉沉歎了口氣,接而問她:
“你是不能接受她長大,還是不能接受她終有一天會離開你的事實?”
一針見血。
容傾腦子嗡一聲響。
那是她從沼澤地裡拚命拉上來的孩子,她放在心尖上保護著的孩子,她不願將來看著她為了一個人撞南牆,不願她嘗盡了那麽多苦難後,還要再為情所傷。
又或許,她會幸福。
她會幸福……
這一行字孤零零印刻在容傾腦海裡,像在一塊黑色電幕上醒目地閃爍,省略號之後好像還有千言萬語,卻再也沒有其他文字敲打出來。
見容傾沉默不語,明理也心照不宣,又問道:“知道你放心不下,不過你這半年都偷偷跟著林少安上下課,沒發現什麽八卦?”
容傾頓了頓,愈發羞惱:“我跟著她是擔心她的安全!”
“我知道啊,你那麽緊張做什麽?”明理覺得詫異又好笑:“不過你這幾天怎麽沒去學校了?周子揚那個混蛋,沒來騷擾你吧?”
容傾眉梢一亂,低下眼端起咖啡:“沒有。辦公室還有些事情,先回去了。”
明理一頭霧水:“嘖!這些死小孩,怎麽一個個叛逆期來得這麽晚……”
容傾回到辦公室,拉上玻璃窗簾,才回到桌前,打開一封一周前收到的郵件。
郵件裡除了一則寫有“知名律師的母親竟是殺人犯”字樣的新聞初稿,還附有一張舊照片。
照片裡燈紅酒綠,那年十八歲的她,已然褪去了一身稚氣,風情濃鬱,嫵媚多姿,幾乎和手邊揮散開的煙霧繚繞融為一體。
而她的身旁,還坐著一個和背景格格不入的女人,素衣清顏,梨花帶雨。輕閉著雙眸,探著腰身傾倒向她,好似在她唇邊柔柔吻著。
她記得那一天。
她拒絕了徐書凝,一個人來到酒館消愁,怎麽也不曾想那個乖乖女會追來這種地方,毫不介意她正吞雲吐霧,毫不避諱學校裡關於她的那些風言風語,在眾目睽睽下,走到了她身邊坐下,不知輕重地點了兩瓶威士忌。
“夠了!你當是啤酒呢!”
她呵斥著她,她卻依然滿眼迷戀。
“容傾,我真的好愛你……”
徐書凝借著醉意探過身要吻她,只差分毫時,她還是本能地後仰了身子,那醉得一塌糊塗的女人,也就錯落在她懷裡,哭得撕心裂肺。
她說:“我知道你有傷,我知道你內心其實很孤獨,別怕好不好,有我呢。”
她說:“容傾,讓我疼你。”
她哭得她心軟,告白得她動容,她才放棄一切掙扎,緊緊摟住了她。
也不曾想直到她們的故事終了,那一晚的擁抱,依然是她們距離最近的一次。
不曾想同樣一雙眼睛,兩年後就能失望透頂地看著她,說出一句:“冷血動物,果然都是捂不熱的。”
更不曾想,旁觀者看熱鬧記錄下來的一張模糊不清的照片,有朝一日會被人翻出來,成為她被威脅的罪證。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