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傾這麽晚了還一個人亂跑,一點不讓人省心!”
第86章
徐書凝忍俊不禁:“你這人小鬼大的樣子, 真是一點沒變。平時都這樣和你容阿姨說話嗎?”
林少安一愣,窘迫又酸澀地抿了抿唇。
她注意到,容傾那雙仿佛被江風吹寒的眼光, 隨著徐老師話語側目低斂,再抬眼轉向她時, 才泛起些溫度,主動放低了姿態,揉了揉她額頭的碎發,話語柔綿道了聲:“錯了。”
那聲線裡噙著淺淺笑意,隨性的,落落大方的,嬌柔卻不忸怩的……讓她的心髒,就像盛滿了春日裡桃紅色的氣泡水, 陶醉在浪漫裡, 咕嚕咕嚕冒著泡泡。
她沒回話,只顧著傻樂。
徐書凝眉頭一驚, 笑歎一口氣,再次熱情道:“我家就在附近,先上樓把少安的鞋子烘乾吧。這樣回去, 怕著涼。”, 而後看出容傾的顧慮, 又解釋道:“平時只有我帶著女兒在這裡陪讀, 正好也放寒假被她奶奶接回去了, 現在家裡沒有人。”
林少安心裡一咯噔,生怕容傾去到那個家會觸及到什麽傷心事, 即便那些傷心事她到現在也沒能明了,還是第一時間立起了保護意識:“謝謝徐老師!還是不麻煩您了。傾傾, 我們早點回家吧。”
容傾心生猶豫,看了眼橋上擁堵的車燈,想到正直酒吧打烊的深夜高峰,回去怎麽也要耗上一小時,思索片刻,還是妥協道:“麻煩了。”
她把林少安帶到了一旁長椅上坐下,俯身幫她脫下了濕透了鞋襪,揉了揉凍僵的足尖,又拿自己包裡的手套裹住。
林少安默默低頭看著,想起小時候一次生病,容傾陪著她在醫院掛水,摸到她腳丫子冰涼,也如此把自己的手套裹在了她的襪子外頭。她那時候還揚起小腳上的五根“手指頭”在得意地舞了舞,弄得打針的護士姐姐忍俊不禁。
一轉眼,都過去十年了。
此刻瞄了眼徐老師忍笑的表情,她才後知後覺地羞愧,把兩只看起來有些可笑的腳丫往羽絨服裡藏了藏,撇撇嘴埋怨道:“傾傾,我又不小了……”
容傾沒有反駁她,也有沒嘲笑她是個小屁孩,隻起身長椅延邊,背身示意她,笑了笑道:“大人也會生病啊。過來。”
林少安一愣,心花怒放,也不顧徐老師怎麽看她了,雙手環抱住容傾的脖頸依靠上去,藏不住高興地哼哼笑了兩聲,在耳邊軟軟賣乖道:“那就麻煩傾傾啦~”
容傾莫名覺得心跳一頓,仿佛漏跳了一拍。
片刻,背著林少安站起來,清瘦的身子,顯然不比從前背起小小的奶娃娃輕松,緩和片刻才微喘低語命令她:“收進去。”
林少安一秒反應過來,乖乖把晃悠的雙腳往羽絨服裡一縮,腳腕也吹不到一絲冷風。見徐老師依然笑看著她們,又藏起嘚瑟的笑,心虛地埋下泛紅的臉。
心思藏在深處,總是件矛盾的事。想被喜歡的人知道,又怕被知道。
而掩藏愛意也偶爾讓人委屈,低聞著容傾頸旁迷人又淡雅的香味,沐浴她桃花眼裡的溫柔笑意,又總是如癡如醉的。
即便她知道心頭的野火,或許有一天會燒毀了她和容傾之間現有的一切,也控制不住地想把她們之間的空氣裡注入更多的曖昧。
控制不住地愛她。
由此她得出結論,愛情是個讓人欲罷不能的東西。
烘乾機嗡嗡隆隆地響了很久,雪地靴才烘得半乾。天空還沒有晨曦,窗外江河載著冰雪走了好遠,也帶著兩個形同陌路太久的人,把重疊的往事追憶了好遠。
徐書凝這些年的生活平淡如茶,當年的孤注一擲邁出那一步也好,畏畏縮縮退回溫室也罷,對她來說都恍如隔世。
成年人處理人際的辦法,是讓往事隨風。
所以她們像老朋友一樣消磨著這個夜晚,斷斷續續話了很多家常。
直到徐書凝笑談起:“那時候真是年輕啊,不知道克制,也不懂得取舍。現在自己做了媽媽,一點小事都瞻前顧後,一遇到孩子的事,恨不得留千百個心眼子……”
即便談及那段年少無知的感情,容傾不再百感交集,也不願聽到這樣的判決——
與自己相愛,是別人“不知道克制”的衝動悔恨,是“不懂取舍”的愚蠢幼稚。
林少安趴在沙發上,睡得昏昏沉沉,醒來就默默看著陽台邊兩人的背影,想起在媽媽家的時候,她聽爺爺奶奶說起過,這世上不管男人女人,結了婚就成熟了。本來只是耳旁風,到現在才讓她有些感悟。記憶裡徐老師和容傾幾乎同歲,給她帶來的年齡輩份感,卻是截然不同的。
她聽不進那些瑣碎,不由得就恍了神,也不知道哪個話引把話題帶到了奇怪的地方,她聽見徐老師叫了聲“容傾”,心才被抓了回來。
徐書凝局促地摸了摸手裡的保溫杯,繼而道:“這些年你後悔過嗎?”
林少安兩眼一睜,撐著肘把脖子伸長了一點,想聽得更清楚。容傾側倚低眸,那始終淡漠的神情也微微驚起波瀾,眉頭一蹙,眼光又似乎毫不在意,只看著手裡的茶水,微微挑起唇角問道:“後悔什麽?結束,還是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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