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閻羅原先平靜的面容聽到這話也有了波動，不甘心道：“我又不是大羅神仙。她若是毒方入體，只要還要一口氣在，我都有把握祛毒醫治。這毒蟄伏體內十余年，豈是你說消就能消的？”

　　“好了，都什麽時候了，嫌藏的地方不隱秘，非要將人驚來麽？”拒霜擺了擺手，一副無所謂的模樣，“無妨，又不是馬上就要死了。”

　　見狀，時素歡愈發有些氣憤，咬著牙道：“到底是何毒？”

　　說話間，她望向拒霜。

　　那面容一如既往的勾人心魄，顰笑間如仙如妖，一時難以辨清。

　　黑閻羅望了拒霜一眼，方悶聲道：“我探不出來。”頓了頓，“不過以此毒蔓延的速度，至多還有一年。”

　　聞言，時素歡的心神狠狠搖曳了下，刺痛感傳來，下意識攥緊了手心，話語晦澀：“一年？”

　　“若輔以銀針，大約能撐過兩年。”黑閻羅皺了皺眉，“此毒威猛，脈象卻溫和，想來這中間有高人予以壓製，否則怕是早就毒發身亡了。”

　　拒霜點點頭：“的確。這些時日也不過是從閻王爺手裡搶過來的。”說著，略有停頓，又輕聲道，“生死有命，無須過憂。”

　　時素歡偏過頭去，似是不願理睬，也沒有應話。

　　拒霜低低笑了笑，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才轉頭望向黑閻羅：“我這邊不打緊，倒有一事要麻煩華姑娘。”

　　她將何淑兒的事說了。

　　“生死蠱嗎？”黑閻羅冷笑了一聲，“這倒不難。”

　　“那到時候就拜托華姑娘了。”

　　話音剛落，門外便傳來腳步聲，三人連忙噤聲，各自使了個眼色，拒霜將贓物的衣物往床下一踢，便拉著時素歡便躲到梁上，黑閻羅身手不便，滾到了床帳後。

　　“吱呀——”

　　門被推開，一個身影跨進來。

　　“累死我了。”響起的是一個年輕小姑娘的聲音，軟糯糯的。只見她摸黑到桌旁，取出一個火折子吹亮，將蠟燭點了燃，嘴裡還在碎碎念，“還好爹爹沒發現我溜出去，不然就完了。”

　　說話間，燭光一點點竄起來。

　　小姑娘的面容也隨之清晰起來。

　　對方看起來不過十幾歲的模樣，一身粉裙，黑發在身後編了好看的辮子，臉頰有些圓，眉眼彎彎，拎起水壺往嘴裡直接倒了幾口，這才抹了抹唇，又打了個哈欠，剛至一半，突然眼角地瞥見了什麽，“咦”了一聲。

　　時素歡順著方向瞥了一眼，頓時心頭一緊。

　　地上赫然還有少許方才黑閻羅滴下的血漬，未來得及清理乾淨。

　　“這是什麽？”小姑娘走到旁邊蹲下，正要伸手去摸，時素歡便眼尖地瞥見黑閻羅指尖不知何時夾了銀針，也顧不得其他，衣袖一揮，勁風從她身後拂過，銀針軌跡一偏，無聲地釘在了桌腿。

　　蠟燭被殃及，倏地滅了。

　　“啊——”陡然陷入的黑暗讓小姑娘嚇得正欲大叫，聲音剛衝出喉嚨，就被結結實實捂了住。與此同時，鼻間湧起濃鬱的血腥味。

　　拒霜和時素歡跳了下來。

　　“不要傷人性命。”時素歡連忙出聲提醒，生怕這黑閻羅下手沒有輕重，將人給弄死了。她們好歹是鳩佔鵲巢，已是被迫之舉，不願牽連無辜之人。

　　黑閻羅瞥了她一眼，冷冷丟下話來：“婦人之仁。”

　　話雖這麽說，到底是沒有下毒手。她正欲將人弄暈，手背已經沾了滾燙的淚水，身體頓時一僵。

　　嗚咽聲自掌心傳來。

　　黑閻羅手一松往後退了兩步，嫌惡地在身上將手擦了擦，冷斥：““不想死的話，就閉嘴。”

　　終於得了喘息的小姑娘緊張地閉緊了嘴巴，腳一軟坐在了地上，止不住眼眶裡的淚水不停往下滾落。

　　時素歡歎了口氣，輕聲安撫：“別怕，我們不是壞人。”

　　話剛出口，身邊就傳來一聲輕笑。

　　時素歡轉頭狠狠瞪向笑出聲的某人。

　　“不好意思，沒忍住。”拒霜面色無辜地抬了抬雙手，“只是覺得你這話沒什麽說服力。”

　　換做以往，時素歡定要嗆回去，然而今夜思緒混亂，沒有理會對方，朝小姑娘伸出手去，將她拉了起來：“冒昧闖入實屬無奈，等天亮我們便離開，只要不驚動他人，我們便不會傷你。”

　　小姑娘被扶到床榻邊坐下，半信半疑地望著時素歡，又望向她身後的黑閻羅。

　　“你若膽敢泄露半分，”黑閻羅冷聲道，“我有一百種方法讓你生不如死。”

　　聞言，小姑娘渾身一顫，原本剛止住的淚水立刻又開始往下淌。

　　“你別嚇人家了。”時素歡無奈開口。

　　“實話罷了。”黑閻羅說著席地而坐，眉間有些疲倦，顯然方才也耗了些精力，有些傷口又崩了開來。

　　“這裡是哪裡？”時素歡溫聲詢問。

　　“我……我家。”小姑娘伸手抹淚，話語有些哽咽，“你們到底是什麽人？”

　　不等時素歡開口，身後已經傳來拒霜帶笑的聲音：“不是壞人，自然是好人。”

　　小姑娘的目光終於落在拒霜臉上，微微愣了愣，顯然被對方的容貌所驚。

　　時素歡知道拒霜是故意揶揄自己，又氣，心裡卻又疼，只能逼著自己不去看她，想了想問：“你是興城人嗎？”

　　小姑娘弱弱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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