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所有話語,在胸口凝結,迫切地想要找到一個出口。
她雖不喜歡大師兄,但也並不想他真的廢一條手臂,否則師姐怎麽辦?她怎麽同師姐交代,因為她的緣故兩人起了衝突,一死一傷。
更何況,這蛟火珠的確是她偷的。
大師兄即便是出於對比武落敗的事遷怒於她,沒有任何證據就針對她,都改變不了她是小偷的這個事實。
與那兩人不過萍水相逢,雖然話語直白粗俗,但自有江湖人的血氣,又能看到兩人身上兩肋插刀的義氣。本是偕同高高興興來看一場碧淵論劍,約定好了之後一起繼續在江湖四海遊歷,卻因為她的緣故牽連,竟死在碧淵城內,止步於此。
她如何不恨自己?
在西邊。
拒霜還在城內,就在西邊。
時素歡的腳步像是灌了鉛,只是悶著頭一路往西邊走。像是急於找到一個倚靠,一根稻草。
碧淵城內依舊人頭攢動,城門口發生的動亂還未來得及傳開來,正是晚膳時分,家家戶戶都炊煙四起,街上溢滿了飯香和酒氣。
你到底在哪裡?
一個竄跑的孩童忽然撞上了時素歡,身後響起女子埋怨的數落:“慢點!你這死孩子!對不起啊,姑娘,沒事罷?”
孩童母親在時素歡面前停下腳步,擔心地望了她一眼。
時素歡忽然問:“你見過一個穿著緋紅衣衫的女子嗎?”
對方茫然地搖了搖頭。
時素歡擺了擺手,繼續往前走。
不知不覺,就走到了拒霜之前住宿的地方。她怔怔地望著客棧的牌匾,猶豫了下,還是上前拉過店小二:“你們店裡之前住過一個穿著緋紅衣衫的女子,你還記得嗎?”頓了頓,“長得極美。”
聞言,店小二眼前一亮,笑著連連頷首:“怎麽能不記得呢?記得一清二楚咧。”他掃了一眼時素歡,“我還記得姑娘當時同她一起過來吃飯。”
時素歡沒想到對方還記得自己,略微一愣,連忙問:“那你知道她退房後去哪裡了嗎?”
“這小的真不知道了。客人的事,我們怎麽好多問。”店小二撓了撓頭。
時素歡臉上閃過一絲失望,卻也在預料之中。
“小二,上菜怎麽那麽慢啊?”旁邊有人開始催促。
“來了來了。”店小二正準備跑開,一把又被時素歡拉了住。
“她往哪邊走,你應該注意到了罷?”頓了頓,“我有很重要的事找她。”
這話時素歡是猜的,以拒霜的模樣,對方不可能不去注意去向,這完全是下意識的行為。
果然,店小二的目光躲閃了下,有些不好意思地指了指南邊:“應該是往那邊去了。”
也不是城門口的方向。
時素歡謝過正欲離開,便聽對方又道:“她身上有桃花釀的香氣,應該是桃花老板娘的朋友罷?可能是去找她了。”
聞言,時素歡神色一怔:“桃花老板娘?”
“哦,就是花天茶樓的老板娘,雖然開的是茶樓,但釀得桃花酒是一絕,尋常人輕易喝不到。”店小二解釋,臉有些紅,“因為老板娘生得豔美,我們私下都稱呼她桃花老板娘,每次喝完身上都有經久不散的桃花香氣。”
時素歡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麽,攏了眉。
她記得那天拒霜送自己劍的時候,身上似乎也有桃花的香氣和一絲淡淡酒意,只是如今正是春日,本就抽了桃枝,以為是路過哪裡沾到的,便沒在意。聽她說那劍便是從朋友手中取得,難得……那所謂的朋友,就是店小二口中的桃花老板娘?
一刻鍾後。
時素歡站在了花天茶樓門口。
茶樓裡人頭攢動,熱鬧得緊,說書人抑揚頓挫的聲音從裡面傳來:“這風秋山莊已有百年之逾,積富已久,如今這突遭不測,當真是令人唏噓啊。唯一的獨子又不知去向,隻留下一對雙鳳主持大局……”
“不會是想奪財罷?”不知是誰大聲插問了一句。
氣氛瞬間有些躁動。
“聽聞這風家雙鳳素來雷厲風行,將風家從敗落中力挽狂瀾,這若真是想要當權,也是無可厚非。只是對親弟弟下手,有些太過了罷……”
“可不是。”
“誰讓這風家素來沒有女子當權的先例,再厲害又怎樣,既是女兒身,其余人反對也是情理之中。”
“輔佐弟弟不行嗎?嘖,若真如此,也太惡毒了罷……”
……
時素歡在門口聽得一陣煩亂,幾乎忍不住呵止。
玲姐姐和瓏姐姐雖然平日對風瀟頗為嚴厲,但萬不會是這樣的人!
然而她來此並非為了聽書,耐著脾氣往裡走。
“客觀,裡面請。”有人迎上來,目光在她臉上掃了一圈,忽然興奮道,“姑娘可是碧淵論劍那位得勝之人?小的當時也在看咧,當真是精彩極了。”
時素歡此刻哪裡有心情聽這褒獎,徑直問:“你們老板娘在嗎?”
小二微微一怔:“這……實不相瞞,老板娘近日有事,不見客。”
“我尋她有要緊事。”時素歡咬了咬唇,試探問,“這幾日可有一緋衣女子來尋她?”
對方倒不隱瞞,點了點頭:“確實有,是老板娘的朋友。”
竟然真的來過這裡!
時素歡神色繃了住,隻覺得喉頭髮緊,啞著聲音問:“她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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