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還有呢?”
“還有不該拖師兄一道下水。”
她低著頭,聽尚如昀低哼一聲,又默了默,問:“沒了?”
“自是有的,千錯萬錯,是弦望一人的錯,師父要罰,便請罰我一個。”
“呵,抬起頭罷。”尚如昀摘下琉璃境,輕揉眉心,“我還不知你麽?面上恭順,膽大妄為,天生是條反骨,你那師兄自小就聽你的調遣,指哪兒便打哪兒,他的事,我沒什麽可說,眼下便隻說你的事。”
他說著,從報紙下拈出一張字條,扔在瓷碗邊上,“短箋一封,生死自負,好啊,真好啊,這就是我尚九的徒弟,若非葉把頭的孫子找來,偌大天地我還尋你不著,你且等著我白發人送你!”
“我怎敢。”顧弦望趕緊上前順氣,小心翼翼地端起梨湯遞給他,輕聲說:“未念及師父心情,都是我思慮不周,這次去貴州——”
“是因為你母親。”他截斷,“她那裡的事,我已經打過了招呼,凡是能使的能治的,自會用最好的照顧。”
“師父費心了。”顧弦望退了一步,老實答道:“我去貴州的確是為了這事,但也不盡是。師父,我身上這詛咒害人害己,再拖下去也不是辦法,我若是苟且了,可能會害了更多人。”
尚如昀抑聲問:“誰與你說那是詛咒?你又如何篤定你母親的病就一定與你有關系?”
從尚如昀接回她那日便告訴過她,所謂禁婆骨不過是那些人編排她的說辭,何來什麽惡咒,她身上害的只是癔症,心緒不寧時才會幻聽幻視,只要好生將養,自然無礙,這麽多年她生活在尚如昀身邊,的確也是如此,如果把父親的意外和母親的病都隻當作偶然的話,那她除了一絲絲與他人不同的異樣外,面上早已看不出不同。
或許,現在還多了一個如果,如果她這次沒有經歷這一切的話,也許回來後她會打消自己身有惡咒的猜測,謹遵師命,去做一個普通人。
“師父,這一次我親眼看到了,世上的的確確是有禁婆存在的。”
第62章 隱瞞
“我在山中遇見了一個人, 她說禁婆與巫族有關,既然世上是有禁婆存在的,或許禁婆骨也不僅是傳聞編造之事。”
“你遇見一個人。”尚如昀冷臉道, “你可知你去的是個什麽地方?”
顧弦望被問得一噎, 聲音低了些:“應該是夜郎舊民所守護的巫族祭壇。”
也不知是怎得,先前在山裡的時候他們幾個討論起這些事不覺得有異, 可現在一出來,回到了城市裡,即便是面對師父這樣的老江湖,再說什麽夜郎和巫族之事,她還是覺得很別扭,像是青天白日講鬼話。
廳裡又靜下來, 只聽得見窗外風雨交疊, 簷下的花盆叮咚作響。
“你是從何得知那地界兒的線索?”尚如昀抿了口溫下的梨湯, 又問:“都遇見什麽了?”
顧弦望張了張口,卻沒急著回答,要是她現在把尋山旅人這條線索交代出去, 怕是後面的事她再想參與就難了, 師父是說一不二的人,看這會兒的樣子, 他並非是不信關於禁婆的說辭。
於是她先答第二問:“我進山之後便誤打誤撞遇見了蠱婆子,後來為了解蠱, 隻得借不死鼇的指向尋進了夜郎山民的地盤……”
尚如昀輕輕晃動瓷碗, 視線隨碗中的枸杞兜著圓弧, 耳邊是顧弦望一點點避重就輕地描述著駝子嶺下的見聞, 他刻意丟出兩個問題,就是在試探這丫頭的選擇, 現在看來,她這次出行多半是受了有心人蠱惑。
顧弦望從金蠶蠱說到青銅盤,抬眼一瞥師父的神色,說了半天口都幹了,他仍一副不動如山的樣子,她實在是有些沉不住氣了,話頭便突兀地一轉:“對了師父,我的舊衣裡應當還放了蠱藥和蛇靈珠,您、您過目了麽?”
兜了半天圈子,終於開始點題,尚如昀放下梨湯,覷著她,“見了。都在庫房裡給你存著,想要便讓陳媽替你取來。”
顧弦望倒不是怕東西掉了,她想問人,但又半天引不出來,急得掌心也有些發熱,隻得借著由頭說:“那枚蛇靈珠,是在天坑底下的地宮裡尋得的,聽聞對體弱之人大有裨益。”
尚如昀哼笑了聲:“何止是大有裨益,你帶回來的那顆若是真品,以其大小成色,便是人三更進了閻羅殿,也能吊回一口氣,撐到五更天。”
顧弦望心裡一突:“您的意思……”
“可惜,那一顆是贗品。”
贗品?是龍黎也沒識出來麽?
似是看破了她的心思,尚如昀又續道:“做工太糙,不過魚目混珠之物。”
話裡話外的意思很明了,這是有人刻意在騙她。
若只是看走眼,自然無妨,這東西本就人雪中送炭的東西,白得的沒什麽可挑剔,但如果說是刻意騙她,就把顧弦望給架那兒了,一來是她肯定相信師父的判斷,但二來,出於她自己本心,她又覺得龍黎沒有必要在這件事上騙她,尤其是現在他們三個已經從祭壇好端端出來了,這不就是對龍黎人品最直觀的印證麽?
在這其中有且只有第三種可能令雙方都合理,那便是在中途有人掉換過這顆蛇靈珠,但若是她的記憶沒有出錯,她從山口被救出來的第一眼就看見了師父,這其中應當沒人有這個能力在他眼皮子底下耍花活。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