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居然真的這麽狠。”顧弦望站在院子裡,遍體生涼。
“弦望。”姚錯喚了一聲。
顧弦望快步走向他所在的雜物間,見他正在看著香案上掛著的一幅古畫,古畫簡陋,像是舊時的鄉紳自己謄來的,畫上繪著一棵古怪的樹木,葉蓋參入雲中,很高,樹身上纏繞著同樣巨碩的長蛇,似是要以樹為階,躍入天門一般。
香案上左右奉著兩隻黑陶罐,裡面蓄著一層薄薄的香灰,香灰的味道奇怪,殘留著些藥材的苦氣。
黑陶罐前擺著隻空的白瓷盞,不知原先放的是什麽。
雜物間與蠱婆的屋子相對,兩間屋都是暗室,不設窗,所以顧弦望醒來的時候還以為仍在夜中。
“都是空的啊。”葉蟬從薩拉龍黎的房間裡走出來,看見那香案,後知後覺地害怕起來,她指著那隻白瓷盞說,“那個…那個上面有個團子……”
顧弦望回過頭。
“被我吃了。”
姚錯簡直難以置信,“你、吃了?!”
“不是,”葉蟬像是幹了壞事被抓包的小學生,緊張地解釋,“我就是……吃得有點兒鹹了,昨晚上,我也沒仔細看啊。”
“發現什麽了?”導遊聽見聲,跟了過來。
葉蟬可憐巴巴地看向他,“小黑哥——”
導遊看了屋子一眼,見牆角擺著五六個大小不一的壇子,用奇怪的草蓋子遮著,一下就明白了,“那婆子是個草鬼婆撒,媽的,不行,咱們得找到她才能拿到鬼藥,這裡什麽都沒有!”
顧弦望默了默,兀自歎了口氣。
找,說得容易,雲貴川連片的十萬大山,想找一個人根本是大海撈針,更何況那蠱婆子很可能被薩拉等人抓走了,他們準備周密,絕不可能沒帶裝備。
幾人失落地走回大巴車邊,姚錯從車上拿了幾瓶水和餅乾,分了分。
導遊吃了兩口餅乾,回了些神,突然跑到小溪邊上矮著身子翻找,他翻了十幾塊石頭,終於找到些草葉子,探下身去掬了捧溪水,用小石頭把草葉子搗爛了,歪著頭敷在自己背上。
還剩下一些夠不到,他跑回來找姚錯,“幫個忙兄弟。”
葉蟬看著那暗綠暗綠的草渣子,問:“小黑哥,這是啥啊?”
“土話叫蛇鱗草撒,有毒的,搗碎了敷在這個泡上,可以鎮一下。”導遊看了看她的眼睛,用食指擓出一點,“你要不要?”
這東西聞起來又腥又臭,要她敷在眼睛上那還不如瞎了,葉蟬連連搖頭,躲到顧弦望身後去了。
“姐姐,咱們現在怎麽辦啊?”
許是因為顧弦望現在有人有車又有手機,便被當成了主心骨,她沒回答,而是望著深山思忖了片刻。
私心上,她並不想帶著這兩個人,甚至連姚錯她也不想帶。
一來因為不便,二來,她也怕自己會害了他們。
但是現在他們身上都中了蠱蟲,如果回到城市,醫院也束手無策,那麽中間耽誤的時間便很可能會造成無法挽回的結果。
左右都是難當的責任。
顧弦望歎了口氣,轉頭道:“師兄,醫療包。”
姚錯從後備箱裡取出醫療包,這些東西都是顧弦望出發前逐一列表采買交給他的,她從裡面取出一根醫用棉簽,再用酒精給手消了毒,對葉蟬說:“我得從你的眼睛上采一些樣本,不會很疼,忍一下。”
葉蟬二話不說就把自個兒眼皮撐開了,“這有啥的,姐姐,你捅吧,最好能把內蟲子擠出來。”
沒理會她打趣,顧弦望手上十分小心,棉簽在葉蟬的血斑周圍輕輕滾了一圈便收了回來,接著用剪刀剪下接觸的棉絮,用鑷子夾進一隻小玻璃盒裡,密封。
跟做實驗似的,葉蟬挺來勁兒,抻著腦袋問:“下一步是不是該倒溶液了?”
顧弦望搖搖頭,從包裡摸出防風打火機,把棉簽棍給燒了,重新給手又消了一遍毒,這才伸進領口裡,取出一隻吊墜。
吊墜是拜師時師父親手贈給她的,既是信物,亦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寶物。
所謂天材地寶,這地寶便是山水中經千萬年時光磋磨,偶得靈氣滋養出的寶貝,往往隻存在於最危險之地,覓之九死無生,鮮有能得一見者。
即便是尚如昀這樣壯年時一等一的高手,幾十年間也隻得到了這一隻,在懂行的人眼中,便是萬金相求也不為過。
葉蟬瞧了瞧,奇道:“美女的審美果然不同凡響,這綠王八的雕工是真好啊。”
顧弦望聞言手一頓,無言地覷著葉蟬。
葉蟬見她的神情,自知說錯了話,忙揉揉眼,訕笑道:“欸,剛剛沒看清,姐姐,這是翡翠做的吧?”
她口中的綠王八約莫一指長短,通體水潤靈透,無一絲雜質,像是價值不菲的祖母綠,不過此物並非玉石,而是隻真正的活物。
師父曾說這叫做不死鼇,是當年他在一處絕崖中心的石隙深處偶然所得。
正所謂千年王八萬年龜,這不死鼇更是遠甚於其上,也許是萬年前的某次地形變動,將這隻神鼇困進了山體中,那座山本是座玉礦,獨產罕見的黑玉,經過黑玉脈漫長的滋養,這隻神鼇竟通體玉化了,變成了這副模樣。
顧弦望淡淡道:“不是,這只是塊普通的玉石。”
這麽說倒也不算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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