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黎搖頭:“不知道,髓蜂的攻擊沒有固定模式。”
如果是馬蜂或是虎頭蜂這一類的食肉蜂種,通常在人靠近自己的巢穴時就會主動攻擊,但剛剛她們在吊屍林裡站了這麽久,卻沒有半隻髓蜂從銅釜裡飛出來,直到葉蟬把這隻銅釜給砸下來,才驚動了裡面的髓蜂。
顧弦望突然想起龍黎曾猜測這些銅釜吊屍與神眼有關,葉蟬身上恰好也有神眼。
她看著盤旋飛起的紅影,心中驀地有了個要命的預感。
“髓蜂,是蠱蟲嗎?”
第35章 伏擊
既然髓蜂可能與神眼有關, 要麽它是孵化者,要麽它是守衛者,不管是哪種, 對顧弦望來說都不是好消息。
雖然她現在還不能百分百確定對自己格外’偏愛‘的物種類別, 但蠱蟲這一類多半沒跑,她一邊問龍黎, 一邊已經在用眼睛打量火燒林的邊緣,從活土林到這裡不見一條明確的防火帶,這說明先前的那一場火多半是被人為撲滅的。
果然,龍黎想了想,吐出兩個字:“算是。”
顧弦望:呵呵。
她現在不敢確定觸發髓蜂自爆的距離,如果和查克一樣能偷條土管子來也好, 唯一的遠程武器弓箭在溶洞裡已經用完了, 最有可能的還是用腰刀的刀身去拍, 怕就怕髓蜂飛得太近了,也許都不用落在身上,隔著一指距離爆開, 體液濺上來也夠嗆。
像顧弦望這種行走的活靶子, 對自己會怎麽死的預判經驗已經很豐富了,見那群髓蜂盤旋半天終於找對了方向, 她撂下一句:“朝我相反方向跑。”
人就像子彈一樣衝向了活土林。
她其實也沒做好什麽策略,無非是打算用活土林裡的地絲以毒攻毒, 既然髓蜂算是漂移的不定時炸彈, 那不如直接用土埋, 反正地絲吃肉它也吃肉, 想到這裡,顧弦望終於開始領悟煉蠱的核心科技了。
把同一氣候類型裡生活的相關物種放在一起, 那叫食物鏈。
把隨便一種氣候類型裡生活的無關物種放在一起,就叫煉蠱。
或許巫族老祖最早想到煉蠱的這個法子,只是為了做個古早的生物學試驗?
從龍黎曾翻閱的古籍記載中看,髓蜂是一種喜歡在人頭裡築巢,以腦髓為食的異獸,最早的發現可以追溯到兩漢時顏旬所著的《括異錄》,記載裡稱髓蜂是一種守衛性極強的蟲子,古時常被尋找來作為鎮墓獸。
按照此類習性,或許可以嘗試安靜地挪動到髓蜂的守衛范圍以外。
龍黎是真沒料到顧弦望這次動作會這麽快,她的手還被昏沉的葉蟬拖著,眼見銅釜裡出來的五隻守衛蜂都追著顧弦望去了。
照理來說她們之中髓蜂最可能攻擊的首先是葉蟬,其次是離銅釜最近的薩拉,可以說顧弦望與這一窩髓蜂算是無冤無仇,只是打遠處露了個面,竟然就能惹得這群守衛蜂丟下老巢一路追殺到活土林,當下她也更確定了顧弦望體質的特殊。
眨眼間,顧弦望已經一步跨進了灌木之中,當下她瞅準一條垂下的粗藤,便準備借繩倒掛,用雙手捧土去撲落身後的髓蜂。
誰知沒等她動,腳踝處猛地一收緊,渾如獸夾絞咬一般,粗糲的痛感伴隨著天旋地轉,她瞬間仰過一片模糊翠色,腦子懵了兩秒,隨後才反應過來,自己居然中了同先前一樣的結繩陷阱。
這次麻繩吊得很高,她像塊臘肉似的被掛在半截樹身處,垂手往下夠不著地,仰腹往上摸不到枝,背後已經能聽見愈來愈響的嗡鳴聲。
短短的幾秒中,顧弦望沒等來走馬燈,隻覺得人這麽倒仰著,腦子充血的感覺實在是太難受,有點像溺水,思緒變成了凝固的膠體,連自己為什麽會在這裡都忘卻了。
“顧弦望!”
突然一聲銳喝追來,同時短刀破風聲乍響,顧弦望猛一清醒,便見那匕首擦過林間窄隙,直直釘到了不遠處的那棵老榕樹上。
匕首刀柄還在晃顫,而遮掩於榕樹之後的弓手卻並未因此收弦,她張弓滿月,箭鏃死死瞄著顧弦望的心口。
“用刀!”
聽見龍黎提醒,顧弦望這才反應過來,她一面伸手向腰後拔刀,一面留著余光打量著遠處那弓箭手。
一個年輕女子,眼中亦有神眼痕跡,穿著和先前弓手類似的布衣,長發用繁繡的花布包起,腕踝間具佩戴著層疊的金環,她布鞋下是一層用乾茅草粗織的方塊草席,人踩在上面似乎便不怕活土地絲了。
這麽簡單的法子,她們怎麽沒想到?
阿秋也想不到顧弦望在這種情況下還有余暇思索他們是如何在天坑下行動的,照長太婆的交代,除了落下神眼的女娃要留著獻上祭台,還有便是阿岩提過的自稱為龍家人的女子。
她不知道阿岩究竟是怎麽了,昨夜她手上那隻雌蟾不聲不響便沒了氣息,這情蟾雌雄為配,雄蟾隨著阿岩的身,哪一頭死了,另一頭便也活不著了,這是深山裡的情人最直接的聯系。
阿岩是為了神主獻身,這是他的光榮,在這裡玷汙了降神之地的外鄉人,都得死。
頭一個——就是你。
筋弦因滿弓而發出吱吱的摩擦聲,削尖的冷鐵朝著抽出刀正準備挺身而起的顧弦望,阿秋冰冷的眼神甚至不帶一絲怨恨,決然的冷靜下,她仿佛已經與這天坑融為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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