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弦望點了點頭,不太明白龍黎為什麽要說這些。
“所以,你是想說,他做這些事是事出有因?”
龍黎笑了一聲,搖頭道:“那女孩長到六歲,總共隻叫過兩次人,只有一次是叫老狗,還是直呼姓名。就那一次,老狗自掏腰包花了三千,請大家喝了一宿的酒。”
“他是刀口舔血的人,見多了生死,也自認自己注定是要死在戰場上的,以命還命,很公平。不過我想,倘若有一天是我帶著他的銘牌敲響了他家的門,我可能無法平靜地看待她女兒的神情吧。”
顧弦望張了張口,莫名的在心裡覺出一種刺癢,像是一顆熟透的板栗,帶著蜷曲的毛刺落了下來。
一個人,從一個名字的代號,慢慢充盈成一個有血有肉,有善有惡的活人,是種很奇怪的感受,好似隻廉價的氣球,被吹進了七情六欲的空氣,脹出了喜怒哀懼的褶皺。
所有平直的敘述,一下就都亂了。
顧弦望定定地瞧著她,龍黎坐態直挺,目光投向深邃的黑夜,她長睫如扇,像撐起了月光。
“你的朋友會平安的。”
“我保證。”
第29章 捕捉
砰——
凌晨的密林深處突然傳出一聲槍響, 在遙遙葉冠頂部,無數黑羽振飛,嘎嘎的鳥叫聲躁動山野, 顧弦望猛然驚醒, 迅速爬了起來。
睡意尚濃,腦海昏沉一片, 她昨夜是怎麽睡過去的?竟然徹底睡死了。
動作牽拉之下,後背一陣撕扯般的刺痛,顧弦望低嘶了一聲,這才覺出渾身酸疼不已,後背的拉傷經過一晚的休息徹底返上了勁。
薩拉醒的也很快,幾乎同時進入了戒備狀態, 龍黎從槐樹枝丫間躍下, 神色仍如昨日警醒, 似乎一夜未眠真的對她毫無影響。
薩拉環視一圈,現下天色昏黑,正是凌晨前的至暗時刻, “龍, 怎麽回事?”
龍黎眉心微蹙,壓著聲道:“聽來應當是查克帶來的土管子發出的槍響。”
顧弦望叫醒葉蟬, 看了一眼表,時間顯示在四點一十八分, 正是一般人睡得最死的時間。
“是不是那幫山民摸上來了?”
她話音剛落, 四面八方的山壁間同時傳來吼吼的呼聲, 仿佛是喊山對唱, 但並無音律,只是以同樣的頻率在呼喊, 一時竟讓人聯想到了草原上的狼嚎聲。
葉蟬一臉懵逼:“這是在幹嘛?搖人兒嗎?”
龍黎仔細聽了一個循環,臉色漸沉,“不,更像是在呼喚。”
薩拉跳起來活動了一下手腳,“我看他們是準備把我們包圍起來了。”
如果是查克那頭髮出的槍響,說明他們應該是遭遇了伏擊,土管子的鐵砂彈很難攜帶,他這次肯定儲備不多,這種情況下依舊選擇開槍,說明情況應當很危急了。
師兄被他們捆了手,現在根本沒有一點自保的能力,倘若他們當真被那些山民追上,怕是頭一個就要把他丟下。
顧弦望憂慮道:“這天坑下面的原始森林面積這麽大,這些山民是怎麽找到他們的?這裡是他們的主場,萬一他們被圍截,恐怕就危險了。”
薩拉抽出自己隨身的軍刀,興奮道:“哈,查克那頭老狐狸也有吃癟的時候,不如我們現在就往祭壇趕,肯定能補回昨天落下的路程。”
葉蟬詫異地看著她,真是好一副兄友妹慈的景致,昨天查克拿他妹當餌,今天薩拉就要拿她哥當墊腳石。
詫異歸詫異,她忽然想到昨天在溶洞裡撿回來的那隻對講機。
“我說,咱要不要考慮把對講機打開?我們姚師兄還和他們兩個在一起呢,萬一出什麽事兒,你們真能見死不救?”
薩拉睨著她,嗤道:“你自己能不能保住小命都兩說,你還管人家的死活?知道電視劇裡前三集死的都是什麽角色嗎?就是你這種無能還瞎蹦躂的白蓮花。”
葉蟬惱道:“我靠,那你又是什麽角色?反派小嘍囉嗎?我看你就是後背梁長瘡骨肚臍眼流膿——你壞透了你。”
“你——”
“安靜。”龍黎沉聲打斷,從葉蟬那裡要來對講機,走到高處摁下開機鍵。
對講機一如既往的傳來滋滋啦啦的電流聲,可能是受天坑下異常的磁場干擾,龍黎摁住對話建,問:“老狗,查克,說話。”
滋滋滋。
無人回應。
薩拉一挑眉:“老狐狸忙著逃命呢,哪還顧得上開對講機。”
龍黎頓了頓,再次傳呼:“老狗,回報情況。”
見她堅持呼叫,顧弦望突然想起昨晚龍黎對老狗的敘述,她應該很了解對方,如果老狗真是經驗豐富的戰場老手,任何情況下應該都不會放棄和隊友之間的通訊。
這次的傳訊的電流聲很亂,帶著幾聲炸頻的刺音。
片刻,對講機重歸靜默。
龍黎慢慢垂下手,望著先前傳出槍響的方向,周圍的呼喊聲仍在環繞,一股肅殺的冷意從清晨蒸騰起的薄霧中滲出來。
顧弦望走到她身邊,“或者,我們可以嘗試先往那個方向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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