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猜測,所謂的歸墟,就是上古時期存在的一處蟲洞,人事物進入其中,就會被轉移到另一處地方,自然,也就消失在了眼前這個世界。”
“渤海,那——”
“那只是湯問中的猜測,無窮之海,真正的無窮之海,應該是史前大洪水。不論是西方,還是東方,都記載了這次洪災,德國人曾前往西藏尋找諾亞方舟,若以西藏為坐標,那麽內蒙,就是東方。”
大水之後,方有人神。
顧弦望已經說不出話了。
她隻感到一股刺骨的恐懼。
第219章 秋雨
雨一直下個不停。
陌生的天花板, 黑暗中的天花板,顧弦望平躺在病床上,視線聚焦在一個點, 任由它從黑變白, 再由白到黑。
顧瑾年花了大部分時間用來陳述他的神話猜想,以至於後面匆匆收尾, 他丟下幾個名字,將一台老年手機留給她,然後問她接下去打算怎麽辦。
她說不出話。
顧瑾年說現在唯一的辦法還是得找到走鼠的那個頭目,她也出來了,她手裡有人,有物資, 要想回到那個地方, 只能借助她的幫助。
別說幫助, 那個所謂的女頭目眼下恨不得和她師父合力將她捆起來關在家裡才好。
顧弦望渾身都發冷,身子是酸僵的,腦子卻很活躍, 一種極其疲憊的活躍, 思緒不斷跳動,從一節到另一節, 從一個名字到另一個名字。
所有這一切對她而言都像是聽了個與自己好似有關,又截然無關的故事。
一則恐怖的神話故事, 一則牽涉甚廣, 攪纏數千年的神話故事。
但是這則故事裡沒有她, 也根本不應該有她。
她只是個平凡到不能更平凡的人了, 鑽營著份相對小眾的職業,雖然家庭破碎, 但師父慈愛,戲團和睦,她手裡有些積蓄,有一套不大,但足以容納她自己的小房子,她是千萬普通人裡的一個,命運起落,有幸與不幸,都在她可承受的范圍裡,日子平如流水的過,一眼能看到盡頭。
她不喜歡冒險。
她無比眷戀平淡普通的生活。
她想不明白,那些光怪陸離的事與自己究竟有什麽關聯?
神與人,不朽與蜉蝣。
在這龐大的故事裡,她渺小得像顆塵埃,若將她腦海中閃現出的畫面當作一個夢,那蘇醒後的自己還要為了夢中的斷片而去做些什麽嗎?
明知是危險,明知可能是虛幻,她也要跋山涉水,不計代價地去見夢中人嗎?
時隔二十余年,再見顧瑾年,她心裡不是沒有波瀾,但這種波瀾在她的恐懼與懦弱下,又顯得如此微不足道。
夢醒時分的情緒沉澱下去,想要伸出的手退縮回來。
她該怎麽辦呢?她又能怎麽辦?
…
次日大早,姚錯就來接班了。
大紅二紅沒有察覺昨晚的迷藥,但也沒有著急離開,她們本意是等到尚如昀到場才做正式交接,可一直等到近九點姚錯才收到電話,說今早有事耽擱,師父來不了了。
顧弦望猜,有可能是顧瑾年想辦法絆住了他的腳步,給她創造機會。
她看著姚錯絮絮叨叨的收拾櫃子,整理行李袋,毛巾,水盆,保暖壺,雜七雜八的加起來,扛在身上就像要去趕春運。
很滑稽,很姚錯,很普通。
她就這麽看著,時不時搭兩句話,時不時看看窗外的雨天,醫護查床的時間過去後,病房樓就會逐漸開始複蘇,陪護的人起床洗漱,開始互相聊天說話。
她的腳步一直沒有動,好像身前隔著一道看不見的天塹,一條分水嶺,橫亙在她眷戀的平凡與恐懼的未知之間,她幾乎無法動作。
即便輾轉徹夜,也沒有答案。
“既然這樣,那我們就先走了。”大紅說。
“啊,昨晚真是麻煩你們,這樣改天我請你們兩位吃個飯吧,”姚錯扛著東西,“正好我們這手續都辦差不多了,一起下去吧,你們開沒開車來?”
“哦,沒有,那這附近不好打車啊……”
噠噠噠,幾雙腳前後走向電梯,止步,然後等待。
叮,電梯來到樓層,不鏽鋼門嘩一聲打開,空的。
顧弦望走近角落,心臟忽地開始狂跳。
姚錯的寒暄還在繼續,她的手心滲出冷汗。
她聽見,她們兩個一會兒要打車走。
到大廳了,大紅二紅頷首後便朝門外走,姚錯回身擺了擺手,然後和她說,他再去最後辦個手續就好,稍等一下。
兩行腳步聲,往不同的方向去了,顧弦望站在行李邊,側過頭,一刹那,勁風裹著急雨撲進大門,瀝瀝的在磚地上潑出一片狹長的水花。
她的心臟極重地跳了一下,像鼓。
她說:“師兄,我去趟廁所。”
姚錯拈著單子回過頭,應道:“哎,快點回來啊。”
顧弦望快步走向廊道,腳步快的像鼓點,一聲聲放大,一聲聲響到極致,而後在姚錯回身的瞬間,她猛地轉向衝回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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