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的十年裡,我隨隊伍奔波在各地,一面適應這個世界,一面摸索自己的來歷,我在私下谘詢過精神科醫生,心因性失憶會在相似場景刺激下出現恢復的契機,但這些年我經歷過各種危機,卻沒有任何恢復的端倪。”
“於是我重新審視起麥克·海克斯給我的身份,龍家人,他一直苦心尋找的龍家蹤跡,到底是什麽。”
“我當真是龍家傳人麽?我從何處來?為何獨我每三月便要檢視一次身體?為何我愈合的速度遠超於常人?”
“我是誰呢?”她長睫半斂,月光從中傾落,像下著一場光雨,“弦望,我是誰呢?”
第176章 陣雨
顧弦望仰頭看她, 龍黎低垂的眸子裡只有滿地幽影,她這半生隱忍,喜怒哀懼落雪無聲, 雲日松月裡, 她似一行星離雨散的足印,沒有盡處, 不見歸途。
燃燈燒囚衿,嚴節煎作雨。
她孤身立在雨中,卻比雨水更潮濕。
“你是我愛的人。”顧弦望低聲回答,她抬手輕托起她的臉,直到她眼中只有她一個人,“知道麽, 很長時間裡我也為過去而迷茫, 我在想, 人為什麽一定要知道自己的來處呢?只是埋頭生活於當下,過好每分每秒,便不可以麽?”
“但是問不清, 求不明, 這裡,就會有一個洞。”她牽起龍黎的手, 指向自己的心口,“走過萬家燈火的時候, 它便開始疼, 於是我想, 那些過去的事於我並非是解藥, 我想弄清楚,問明白, 不過是想求個心安。”
“人並不是從出生墜地便能理所當然的活著,而是從某一個瞬間,一個意識到自己值得的瞬間開始,才能心安理得的活。”
“龍黎,我的這個瞬間,是從遇到你開始的。”
“一個神秘的,強大的你;一個澄明的,剔淨的你。透過你的眼睛,我才能看見自己是一個好的人。”
“我來得晚了,趕不上曾經落在你生命裡的每一場雪,但至少有神明垂顧,允許你我相遇。常言道‘慧極必傷,情深不壽’,你是了解我的,我這人命帶反骨,偏不信邪,龍黎,我護著你,如果現下你還不能求得一份心安,我便做你塵世裡的錨點。”
“你是我愛的人,你是愛我的人,只要我活著,人間就與你有關。”
龍黎怔愣片刻,突然施力將她反身擁坐上腿間,她將臉埋進她背後披散的長發裡,像稚子尋求庇佑。
“你本就很好。”她啞聲笑歎,“弦望,是我高攀。”
“高攀你個頭。”顧弦望沒動,只是微微側首,“方才你為什麽說不需要設計圖了?”
龍黎安靜地在她肩背上蹭了一會兒,這才開口道:“因為我了解麥克·海克斯,他想利用我,故而在我身上做實驗,但想來實驗結果未能如他所願,加之意外,或許我自行恢復了意識,他為了穩住我,便只能讓我留在組織內部做事。”
“他在我後背紋圖,對外宣稱我為龍家後人,其目的便是要追索龍家之物,不,或許他的手伸得更長,我猜想,他最終的目的很可能也是巫族。不論如何,我是他手中的重要籌碼,他不會輕易讓我死,但更不會容忍我離開。”
“所以這枚炸彈,應當是離體觸發式,並且唯一的遙控裝置,在他手中。”
這個答案並不意外,但顧弦望依舊覺得肺裡鼓出的氣發涼。
“倘若不能解決炸彈的問題,我們前往陰山之後,若與組織的人再度碰面,危險性不言而喻。”
她說完,猛地回過頭,直勾勾盯著龍黎的眼睛,正色道:“你不要企圖再用青銅劍來賭,雷管炸斷龍石和袖珍炸彈炸心臟是兩碼事!”
龍黎面無表情:“我從未這般說過。”
顧弦望無情戳穿:“但你是這樣想的。”
無奈,她隻好彎了彎眼角:“弦望何時成了我肚裡的蛔蟲?”
“誰教你功力不深,心思都寫在臉上。”她回過頭,抿唇忍笑,兀自站起來說:“我要去忙正事了,今夜非將這廝審個明白不可。”
“哎。”龍黎起身拉住她,“你肚子不疼了麽?”
“還好,可以忍受。”
“那我來為你壯聲威可好?”
顧弦望回想起她在山間的模樣,不由打趣:“也好,你扮白臉的功夫倒很深厚,煞是嚇人。”
龍黎微微挑眉:“令你害怕了?”
顧弦望回身欺近她,險些咬住她的耳垂:“我、好、怕。”
暖流如電,順著耳際打遍周身,龍黎驀地僵停,再回神,顧弦望已然走回了廚房門口,略顯得意地回頭喚她:“還發怔麽?快過來。”
…
屋裡,葉蟬正趴在床上埋頭枕中,渾如一條死蟲。
CC還在旁邊收拾背包,回頭看她,“你這到底是想聽還是不想聽啊?”
葉蟬觸電似的側過頭,一臉驚恐:“你怎知道我能聽見聲音的?”
“又不是聾了。”CC挑眉嗤笑,“這屋子結構也不隔音啊,看你那模樣就知道了,就這麽一會兒功夫捂了幾回耳朵了。”
“我說,她倆在談戀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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