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弦望心中惴惴,抬眼卻沒找見龍黎的人影,天頂的暴雨這時突然又停,來去無影,四下倏然闃靜,只能聽見滴答滴答的落水聲,她不敢高聲驚動,只能更加小心地隱匿起身形。
緩慢地、一步步跨過水窪,雨後的溫度降下些許,她的靴子裡積了不少水,落地發出輕微的聲響。
咕唧,咕唧……
忽地,遠處傳來道極大的撞擊聲,嘭的一下,隨即便是粗壯樹乾從中折斷的動靜,寬闊樹冠歪倒下來,連帶著周邊枝丫哢哢折斷,明顯見著遠處的翠影裡有一塊轟然凹陷,附近沒有鳥群,唯一被驚動出叫聲的便是金烏!
打起來了!
顧弦望心念一動,看準方向拔腿便要追去。
這當口,身側猛地撲出道黑影,罩著她的身子勁然壓下,距離太近,顧弦望剛調整手腕,槍頭便被人用掌根抬擊。
這人臂力有限,沒能打掉她的槍,顧弦望索性揚起右腕,左臂橫過窄隙,手掌順勢抹去,捏穩了那人的下頜骨,也跟著向上一抬,露出其人纖長的脖頸,這是抹脖的好機會,可惜她手裡沒拿匕首,只能改擊為扼。
便是換掌瞬間,那人縮腹抬膝,照著她的側腹撞去,也真是湊巧,正撞在她那道隱痛的口子上,顧弦望當即彎了腰,當下便湧上口血,血水漫過舌根,鐵腥味充斥鼻腔——
不等她反應,身後背包忽被扯動,她一下反應過來,這人是來搶物資的。
很好,不是來殺人的就好。
這口血不能吐,自己的血味不知會引來些什麽,顧弦望心中稍定,生將血水咽下,舌尖掃過齒面,將唇角一縷溢出的血絲舔去。
抬眼之際,她腰肢後擰,牽拽著扒包的人向前趔趄,她收了槍,抽出腰間匕首,蹬地旋出一腿,踢得那插著葉子糊滿泥漿的人向後倒仰,有仇必報,顧弦望伸臂抓住那人的肩,也提膝狠撞了下腹部,趁人彎腰,她閃到身後,一壓一坐,匕首尖便頂在了那人太陽穴上。
“別動!”
人臉被她摁在水窪裡,瞬間的窒息引起全身掙扎,顧弦望左掌攏住那人頭上亂插的葉子一扒,大片的濕發隨之散下,動手時她就感覺出這是個女人,所以也沒下死手,摁臉也只為了洗掉她頭上的泥漿。
等到她抓著人下巴再一抬臉,她歪頭一瞧,愣了愣。
“桔梗?”
“怎麽是你!?”
第205章 混雜
泥水順著桔梗的臉頰淌下, 黃白交雜,看不清表情,“……顧弦望?”
顧弦望立刻戒備起周遭, 但從製伏人到現在, 白術如果要反擊早該現身了,那家夥不是變異者麽, 桔梗還活著,他怎麽不在?
莫不是與笑三笑一樣,也投身進黃泉了?
她心念電轉,很快想到另一種可能,隨即刀尖又向桔梗的太陽穴頂了頂:“我怎麽確定你不是龍家人所扮?”
“沒法確定。”桔梗啞聲,甩去臉上髒水, “但龍家人不在這裡, 起碼不在這林子裡。”
她放棄自證放棄得倒快, 顧弦望側耳關注著那頭的打鬥聲,兀自焦急,但有季鳶的例子在前, 這個人她輕易又不能放。
隻得追問:“白術呢?他是不是也染了禁婆骨?為什麽不在這裡?”
桔梗哼笑:“你查得倒是夠快。”
“他的確喝過人參血, 也的確發生了異變,我是自己出來的, 他受傷了,藏在別處。”她頓了一下, 扭頭看向遠處, “那頭的動靜是不是龍黎搞出來的?”
她回答得挺真, 顧弦望放下些許疑心, “是。”
桔梗臉色一凜:“那人她打不過。”
“你知道那是誰?”
“算是一個故人。”她說話語氣很怪,擰過肩頭盯著顧弦望, “三言兩語解釋不清,你若是信我,就先把我放開。”
形如階下囚,語氣卻仍是走鼠把頭的威嚴,顧弦望賭了一把,翻身退開,卻仍緊攥匕首:“別離開我的視線。”
桔梗撣去衣上水,理順頭髮道:“放心,我也需要你們。”
那就好,顧弦望挑起下巴:“走前面,我們得去和她匯合。”
她嘴裡雖道龍黎不敵,卻並不抗拒往那個方向走,兩人快速靠近方才斷樹所在,周遭只見一片狼藉,滿地斷枝散葉,泥水亂濺,但不見半點血跡,好似打鬥的時間非常短暫。
顧弦望凝目分辨龍黎的痕跡,直尋到棵大樹旁,樹乾上斜劈出條劍痕,入木很深,從飛濺出的樹渣看,這次她的確是動了真格。
難不成動了真格也打不過?
不可能吧,隻一個人,那可是龍黎啊。
顧弦望隱藏著內心焦灼,正想順著灌木叢往林中深處走,身後桔梗卻叫住她:“別找了,就在這裡等吧。”
“這林子沒你們想象的那麽簡單,埋頭亂闖,很容易丟掉小命。”
“這裡也不是在紅館,”顧弦望回頭,“桔梗,我無暇與你打啞謎。”
桔梗挑起眉尾,呵,有陣子不見,狼崽子就長成了孤狼,呲起牙來也能瞧見殺氣了。
她抱臂未答,林中忽地傳出走動聲,側過頭,便見著龍黎獨自矮身鑽出灌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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