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吧。”
…
出租車直抵五大道,顧弦望獨自下車。
車門未關,姚錯伸手攔了一下,顧弦望回頭,見他滿臉糾結,好似有千言萬語要說,最末卻隻抓了抓頭髮,揚起個乾笑,說:“弦望,新年快樂啊。”
顧弦望還以一笑:“師兄,新年快樂。”
車輛絕塵而去,天光大亮,城市俱都蘇醒,元旦假期到了,附近景點很是熱鬧,商販早早開門,煙火氣撲面而來。
顧弦望走進院門,忽然頓步。
角落水池旁的圍石上壘著層雪,攢尖的頂像是山脈,她快步走進家門,從廚房裡拿出個碗,蹲在池邊忙活半天。
許久後再進屋,顧不上換衣,她脫了鞋,噠噠地走向地下室。
地庫清空後她自己做了番大掃除,舊塵除盡,一絲不染,撳開燈,昏黃的光像是盞小太陽,顧弦望赤足走到玉棺邊,將碗放在棺面上。
瓷白的碗中立著個小小雪人,她捏造半晌,總不合心意,人總有弱點,她的手實在不巧,紅豆點睛,方才走動片刻就有些歪斜,以至於雪人看起來迷茫極了。
“下雪了,”她輕聲說,“新年的第一場雪。”
手撫棺沿,顧弦望兀自笑了聲:“我手笨得很,想給你捏個雪人瞧瞧……卻也不能全怪我吧,屋裡暖氣太足,才進門就有些化了,這才、”
找不到更合適的理由推脫,她隻好歎氣:“好吧,是怪我,要是回來早些就好了,夜裡雪大,總能捏得更瓷實些。”
“不許笑。”
她凝視著玉棺中隱約的面目,這人睡便睡了,唇角還留著絲絲的弧,就這麽心滿意足了無遺憾麽?
地下不通暖氣,很涼,也正是如此才能存放住這樽玉棺,她在北京的小屋實在逼仄,根本放不進如此大的家夥,也好在有走鼠幫襯,才能將玉棺掩人耳目地送進城裡。
悅神劍平置在棺內,壓在她的身上,龍黎整個人都由白繭裹覆,但挺奇怪的,自己偏就能隔著繭衣,看清她的臉,一絲一縷,纖毫畢現。
“你在做夢麽?”她半身伏在玉棺上,似看池中遊魚,“是什麽樣的夢?”
“夢裡…會有我麽?”
如今玉棺、女媧繭、悅神劍終於也不再抗拒我了,它們是將我認成了你罷。
忽地,階梯上傳來啾啾聲,金烏自樓上飛下,落在她肩頭,親昵地蹭了蹭。
顧弦望忽然想起來:“對不住啊,晚飯忘記給你打包了。”
“一夜沒吃飯,餓了麽?”她伸手摸了摸金烏的翎羽。
有些瘦了,這些日子鳥爺也失去胃口,精神萎靡總是在睡,同主人一樣。
“啾啾!”金烏蹦躂著跳上玉棺,又開始抱窩。
顧弦望輕笑聲:“不必急,就快了。”
就快了。
人間無絕處,命數總留情。
她驀地想起歸墟中的那個瞬間,龍黎神智已盡,巫鹹在最後時刻奪取了她的身體。
“顧弦望,可願與我做筆交換?”
巫鹹說眼下龍黎僅剩命魂一縷,她心頭血盡,神隕在即,但若是她願意歸還部分神血,那巫族尚可有術保下她的神軀。
只要她肯施以援手,那她便以祖神之威承諾,從今往後巫族不會再追殺她。
當時勢急,顧弦望未及思考,其實現下想來巫鹹這句不過是句空諾,巫族自龍黎後便再無後繼者,她給出心頭血,平複了她體內的禁婆骨,只要她什麽都不做,未來她自可放心回歸自己的生活。
巫族祖神,也不過如此。
她根本無需與她交換,她什麽都不需要,只求龍黎能活。
剖血之後,顧弦望又問,如此她便能活麽?
巫鹹說,這點血僅可維持她神軀不隕,神識不滅,巫王繭就在此地,若將其置入繭中,於此歸墟沉眠,再過千年,或有轉機。
千年……
巫鹹又說,巫族式微,縱有良藥,也非在此地,神明亦有盡數,天機無可轉圜。
但這句話,卻給了顧弦望生機。
“你是說,只要能回到卝麓,她就還有機會,對麽?”
巫鹹的意識也漸漸陷入沉眠,最後一刻,她隻說:“人神有別,凡人不可踏足神地,你若去,便是……”
便是什麽呢?
上窮碧落下黃泉,便是一去不回,她也當去得。
第230章 回家
自四川脫出後, 顧弦望亦病了一場,輾轉昏迷三日,夢中都是過去那些被她久久遺忘的畫面, 既有龍黎的記憶, 也有她自己的。
蘇醒後在醫院中她也想了許多辦法,但都不能很好的安置這樽玉棺, 長久放在走鼠手中不是辦法,她隻好托了姚錯側面向師父遞話,問能不能將天津五大道的洋房借給她暫用。
這一問,兩天才有答覆,還是陳媽特地來了趟醫院,又是抹淚又是責罵, 最後才說, 你師父沒說可也沒說不可, 但鑰匙在你那裡,你自己就看著辦吧。
能讓陳媽來,實際上就已是師父首肯了。
安置下玉棺後, 便是著手搜尋卝麓的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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