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蘭喀喇是陰山山脈的蒙語名,意思是‘七十個黑山頭’,它本身位於地震帶,歷史上的地震並不少,所以那日蘇並沒有當回事。
“是嗎,那就好。”
顧弦望又提起杯子,龍黎卻伸手蓋住杯口,她搖了搖頭,從她手中順走酒杯,一口飲盡余下的大半杯酒,她的酒量成迷,烈酒入喉也不見面上有什麽變化,好像抿唇咽下的只是杯白水。
龍黎問:“我們一路開來,見附近幾無人煙,倒是布和楚魯山谷向上,據聞還坐落著另一個村子?”
那日蘇端著酒杯頓了一下,笑意收斂,透出些正色,“那個村子,已經沒人住了。”
他頓了頓,又給龍黎滿上,“人都搬走了嘛,沒什麽好看的。”
葉蟬嚼著肉干沒心沒肺地問:“啊,怎就搬走了,不住了啊?這麽好的地方呢,你們、你們這養那麽那麽多羊~”
“是呢,不能住了。”那日蘇有些悶地喝了口酒。
葉蓁試探道:“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
他這話問得有些直白,顧弦望覷去一眼,微微衝他搖了搖頭。
好在那日蘇似也有些微醺,沒注意這些細節,他說:“不好說,我們嘎查的人也不太敢上去,那個東西是我們這裡的傳說嘛,你們應該也不會信的。”
“傳、傳說啊!”葉蟬來勁了,“說嘛朋友~你不說怎知道我們不信!”
見她那樣,那日蘇樂得呲了呲牙,“好嘛朋友,我不是不說,是怕嚇到你們。”
“我們蒙古這裡的傳說,有個叫做墓虎的怪物,聽老人說,這種東西是女人死了以後變的,它們能混進村子裡,白天不出來,晚上才出來,到處喝牲畜的血,狗也怕它呢,嘎查裡要是來了墓虎,就遭殃啦。”
“等墓虎把嘎查裡養的羊啊牛啊都咬死啦,就要開始吃人啦。”
那日蘇虛虛地往布和楚魯深處的方向一擺手:“那個嘎查嘛,好像就是遇到這種事啦。”
“那些搬遷走的村民沒有說過什麽嗎?”
那日蘇比了噓的手勢:“這個不能說,特別是白天,說了就會把墓虎招過來,再糟蹋我們的嘎查呢。”
他自己說完,仿佛也意識到晚上提及墓虎不是好事,當下拍著膝頭站起來:“哎呀,看我亂說了這麽多,好啦,朋友們早點睡覺吧,很晚啦。”
…
撳開燈,正對著門的那面牆糊著好幾張飲料的代言海報,男明星光著半身膀子端著飲料瓶,白牙和腹肌在燈光下都顯得礙眼,牧民家條件到底有限,顧弦望借了衛生間簡單衝了個澡。
龍黎在她之後洗漱完從走廊進門,水汽驅散了些身上的酒味,她面上不見紅,只是眸光有些沉滯。
馬奶酒的後勁太大,顧弦望隻喝了一口現在便覺出頭暈來。
她放好毛巾,回頭問:“你與必勒格都說了些什麽?發現異樣了麽?”
龍黎從包裡拿了瓶礦泉水遞給她:“這麽晚了,怎麽還喝酒?”
顧左右而言他,顧弦望沒接,就這麽瞧著她。
龍黎擰開瓶蓋將水瓶塞進她手裡,“先喝一點,我與必勒格並沒有說什麽,他對我說了幾句話,但我並未聽懂。”
“沒聽懂?”
“只是覺得似曾相識,他留下我,或許只是想看清我的反應罷。”
“你覺得必勒格是龍家人假扮的麽?”
龍黎搖頭:“說不準,但他身上沒有季鳶給我的那種感覺。”
“是嗎。”顧弦望垂眸,啜了口水。
她能感覺到龍黎有變化,節點就在進出蒙古包之後,即便她面色如一,但情緒上的事,就像某種變動的磁場,顧弦望對她的變化總是敏銳。
既然沒有聽懂,那到底是什麽觸動了她?
“龍黎,”她還是想個明白,扭頭卻見她坐在床沿揉摁眉心,疲色從眼下透出,是她罕見的倦態,“困了麽?”
龍黎垂下手笑了笑,“有點,這裡的酒比想象中烈。”
啪嗒,顧弦望關了燈,黑暗並不妨礙她們視物,她走到龍黎身前,輕輕抱了抱她。
“那下次便不要喝那麽多,笨蛋,別太憂心,墓虎的事,喇嘛廟的事,布和楚魯的事,都會查清的,你不是一個人,適當的時候,試著信任我,好麽?”
自見顧瑾年與必勒格之後,她心中那種不安感愈發明顯。
青銅劍被放得愈發近,而她自己整夜睡得太實,自有記憶以來,顧弦望少有這種不必被噩夢驚醒的睡眠質量,一夜黑甜,日出方醒,龍黎總是在原位,即便她睡前再三給自己暗示夜裡一定要醒,但從未達成。
除了抵達包頭的那一次,她已經許久沒有見過龍黎睡覺。
或許今晚是個好的時機,她想再試著觀察龍黎休息時到底有沒有異常。
龍黎由著她將自己放倒,酒精的殘香似催眠曲,顧弦望俯身在她額間印下個吻,低聲道:“你該好好休息。”
休息,她微微闔目,在微醺中思索,她的確許久未曾休息了。
但不是今天,也不是現在。
顧弦望抬身時,龍黎突然攥住她的手腕,不及反應,整個人便已被她裹到了身下,一股混雜著薄荷味和奶香的凌冽酒氣撲面而來,帶著一點辛辣,龍黎壓在她身上,弓起背脊的弧線,像是匹蓄勢待發的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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