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所謂的失蹤,在他們看來其實與死了沒多大分別,這人失蹤前也不過是個鬱鬱不得志的小考古員,喪妻之後又棄子隱姓埋名,單他個瘦弱平常的普通人又能翻起什麽風浪,哪來的能耐救下楊家的人?
顧弦望斟酌地吐露:“他確實失蹤了很久,但這個簽名筆跡出自他手確定無疑,我養母陳儀在離世前曾委托人將一份遺物交到我手裡,其中便有不少關於當年考古隊的資料,顧瑾年的筆跡也在其中,我不會認錯。”
老太公重又坐回太師椅,打量著她的神情:“照這麽說,他倒是好心,遇著了楊家人,還將人送了回來。”
顧弦望沒有托出秦嶺得書的事,老太公便也跟著她兜圈,她此刻想要捆綁楊家,楊家人卻想置身事外,雙方都是最敏感的時刻,還是那句話,口說無憑,誰知道這顧瑾年的事又是幾分真幾分假?
要說麽?要說多少?顧弦望仍在斟酌。
龍黎走到桌旁,拈起那份人皮圖觀察片刻,突然輕哂道:“這張圖,似乎不是真跡。”
“什麽?”
“紋墨沒錯,皮子也沒錯,但圖上山水見凶,與龍家手筆卻不相合。”龍黎抬眼覷向老太公,“您應當也看出端倪了。”
老太公模棱兩可道:“龍家人行事妖詭,他們察砂觀水的本事遠在我們這代人之上,何況龍家人皮圖現世者本就了了,我又有什麽資本可斷言此圖不真?”
他言雖及‘我’,點的卻是‘你’。
龍黎放下皮子,點頭道:“的確,要想判偽,必先見真,楊老爺子智慧。我這裡恰有一份人皮圖,您不若再掌掌眼?”
顧弦望一怔,就見龍黎已經解開了自己的衣扣,她襯衫一抖,順肩而下,露出內裡的背心和後背上隱約的紋墨痕跡。
老太公臉色微變:“你?”
“老太公覺得這份人皮圖,幾分真,幾分假?”
“龍黎!”
“龍、龍……”
龍黎轉過身,肯定了他判斷:“楊老爺子可記得當年麥克·海克斯曾公開放出消息,說自己尋得了龍家後人。”
老太公咬了咬牙,棋差一步,還是落了後手!
她將身份一抖,楊家到底是想摘也摘不清了,人皮圖是真是假原本尚可辯駁一番,但現在這與英國人相關的‘龍家後人’進了楊家的門,還公開了自己的紋圖,這事落進旁人耳朵裡,又作如何想?
怪隻怪楊白白對秦嶺之事描繪不清,內裡這重大的關節竟根本沒提,他早該在此人說出自己與福建盤口負責人相熟之言時就起警覺,現在已經太晚了。
人言如火啊!
他控制不了這人出山後的口舌,要麽現下與之合作,要麽,就只能殺了她。
但以方才她擒人的身手,想要殺她談何容易?
半晌,老太公佝腰揉了揉眉心,歎道:“楊家的獨苗,只剩下這一個了。”
“不盡然。”龍黎攏上襯衣,緩慢系扣,目光卻比月色更清冷,“於我而言,弦望亦是楊家一子,我在她這一邊,自然,亦是楊家盟友。”
老太公背脊微僵,抬頭與顧弦望隔空對視了一眼,兩人的眼神各自複雜,很難言說背後含義,到了,他還是說出了龍黎想要的那句話。
“是楊家有愧於楊柳。”
顧弦望垂下頭,雙手不動聲色地攥緊了拳,她心頭發澀,卻說不出話。
公道。這是她想要的公道。
但是這份公道置換的代價太大了,也太複雜了。
龍黎既得所願,便也沒有再拿捏,“關於這份簽名,我們手頭的信息實際與你們並無多大差異,弦望雖然拿到了當年的遺物,但所有文件都在秦嶺中遺失了,此刻恐怕已經落在了旁人手裡。”
“不過我們已著走鼠幫襯尋覓,料想不日便會有個說法。”
“顧瑾年銷聲匿跡這麽久,不會平白露出蹤跡,走鼠在追龍家,楊家也在追龍家,顯然他也未落人後,這一手,未必不是你我在先。”
她這番話便是正式結盟,互通有無的意思了。
老太公默了默,看向門外蹲著的楊白白,楊家入局已是定勢,他還需要一個保證。
“我不知道那英國盜寶人與你之間是如何糾葛,不過方才觀你背**點,似乎……對方在你身上,還留了東西。”
顧弦望心頭倏緊:“什麽東西?”
“罔象絲。”
罔象…顧弦望蹙眉回憶,這個名字她好像曾在楊柳留下的古書裡見過,但具體內容卻已經想不起來了。
老太公解釋道:“水有罔象,又作木石之怪。古籍注之為水神,實際上罔象是一種天生地寶,形類蜘蛛,其吞吐薄絲,可作纏縛之用,目不可見,就連機器也探測不出。楊家藏刀的皮套上,覆蓋的便是罔象絲。”
裹上了這層絲,難怪安檢也查不出他們帶了刀子,這東西在龍黎身體裡,難道也裹著什麽東西?
她剛想問,很快又反應過來,這事打從龍黎脫衣的時候他就看出來了,但現在才肯說,便是藏掖著用作籌碼,無疑,他也想置換。
他想換什麽?只能是楊白白。
他剛才說楊家只剩下一支獨苗,就是想讓龍黎表態,但龍黎將她托了出來,一則是表明了自身立場與她掛鉤,二則也沒有松口,對楊家獨苗她會如何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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