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公摸不準龍黎的命脈,卻了解她的性子。
他要顧弦望親口給一個承諾。
顧弦望定了定神,認真道:“只要您能將龍黎身上的罔象絲盡數取出,此後凡我不死,便一定竭力保下楊白白的命。”
第163章 釘子
依照老太公的說法, 取罔象絲的步驟比顧弦望想象中複雜許多,他說這罔象雖非水神,卻也是水精之屬, 唯一的弱點便是怕火, 尋常的方法甚至不能令其顯跡,必須先使體溫升高, 而後再用經絡刀刮出穴位周邊的淤點,這還只是第一步。
罔象絲夜盛而日衰,所以深夜取絲正是最好的時機,恰好顧弦望也怕夜長夢多,既知道龍黎身上被植入了東西,當下不取她自不能寐。
得了顧弦望的承諾, 老太公也給出自己的誠意, 他令龍黎坐在天井正中, 又招呼楊白白取來幾隻炭盆圍在周身,那炭火燒得極旺,熱度炙得人站在邊上都覺得有些窒息。
龍黎褪去外衣, 隻留下一條抹胸, 這也是顧弦望頭一次在光天化日下明晃晃地看她的身體,在月色和火光中她整個人像是座巧奪天工的血玉塑像, 那股英氣已超出了男女之別。
莫名的,顧弦望甚至在她身上看到了一種屬於人的莊嚴, 若世間真有神明, 那比起文籍中對神女所望的清揚婉兮, 如龍黎此般的矜肅凜然才更合她的想象。
這樣的人是不該被沾汙的, 便如西窗山雪一般,若在雪上灑下汙跡, 任誰看去都會本能的難受。
“弦望。”
顧弦望猝然回神:“嗯?”
龍黎淡笑衝她擺手:“站遠些,火盆太熱。”
的確,饒是龍黎不常出汗的體質,此刻皮膚上也已見津津的水光,她後背的紋圖恍若新琢,老太公站在遠處,也在若有所思地打量。
顧弦望默不作聲地挪了挪,擋住了他的視線。
楊白白分明是他們之中最年輕的,沒想到反而最是古板,剛把炭盆擺下就忙不迭躲開,自個兒背身蹲在木柱邊上,眼裡隻盯著他那陷入譫妄的媽。
這套‘非禮勿聽、非禮勿看’的規矩被他執行得一絲不苟,直到老太公在龍黎背上已刮完了成片潤紅之色,喚他去取火珠,他這才騰騰騰地挪了步。
顧弦望有些不解:“這火珠有什麽作用?”
照理人在身體裡植入了東西,以西醫的手法應當是做手術鑷取出來,但老太公只是在龍黎雙肩雙腰處輕輕劃開一點,口子大小同醫院在無名指上采血時差不多,現下又拿來個渾圓的珠子,難不成是用磁力來吸麽?
“火珠纏絲。”老太公說,“世間天材地寶,也講究個五行生克,罔象屬水,火珠屬火,若是使用金屬來碰,那罔象絲反而會鑽得更深,甚至會斷在血脈裡,所以想要取絲,必須得耐心地引,你看到這火珠面上那點剔透沒有?”
顧弦望原以為他會敷衍兩句,卻沒想到他會如夫子般手把手地教,她心裡有些奇異的感覺,但面上仍很平靜,“嗯,是有。”
“這就是絲液,溫度不高的時候這東西是瞧不見的,現在被火炙烤,便在火珠上產生了液化,看到這點剔透,就可以轉動火珠,就像纏線一樣,要輕,要慢,一點點將絲液纏出來。”
顧弦望點點頭,更為認真地觀察他的動作,單這一處他就纏了足足十余分鍾,眼看到了最後,老太公突然咦了一聲。
顧弦望頓時緊張:“怎麽?”
他騰出手抽了把小刀遞出去,指揮道:“這裡面裹的東西比我料想的要大,你將那口子擴個十字。”
又要在她身上動刀,顧弦望咬了咬牙,想到陰渦裡她腹部的傷,手指不由發冷。
她轉過去安慰:“我很快,你忍一忍。”
龍黎笑笑:“無妨,你隨意下刀,別緊張。”
老太公又熱又累又無語:“一點小傷,矯情什麽。”
顧弦望哪管他怎麽看,吐息定神,穩了穩手腕,這才執刀在她血珠上又深開了兩道口,“可以了。”
她剛直起身,就見老太公轉動火珠,這次抽出來的,卻是截不足指節長短的金屬。
老太公嗯了聲,用竹鑷夾取出那截金屬,放在掌心仔細看了看,“怎麽好像還通著電,你看見著裡面的閃光了麽?”
何止是看見,她簡直眼熟,“這是…定位器。”
老太公斜眼哦了聲,似乎並不意外,他將火珠放在特質的水盆中涮洗,而後如法炮製,龍黎雙肩腰眼共有四枚血點,另一處在後心,同樣的定位器在她另一側肩頭也有一枚,而腰眼處則是兩根中空的軟針。
老太公將軟針裡的液體擠出來,用鼻子嗅聞,“好像是麻醉劑一類的藥品。”
說著,又搖搖頭,“說不準,也可能有毒。”
顧弦望現下已是渾身發冷,便是在炭盆周遭站了近一個小時,手腳也沒能回溫半點。
她咬了咬牙,“那後心這處如何處理?”
老太公重新淨手,用指腹摸了摸那處皮膚,有些拿不準,側頭喚道:“阿白,你過來試一下。”
楊白白蹲了半天,腳都有些麻了,這會兒別別扭扭站起來,一路面壁踱步,站到兩人身邊,腦袋光看地面,悶聲問:“試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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