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笑三笑便曾提過陰陽穴的說法,顧弦望親眼見識過麒麟地引雷,加之先前陰渦的存在,她思索著說:“難道是巫族人在借人命養穴麽?”
她話一說出來,金烏立馬拍著翅膀跳出來大啾,急得恨不能多長張人嘴,這小東西與巫族關系甚大,進了祭壇就和逛自家花園一般,極有可能便是巫族的馭獸之一,自是聽不得人說巫族半點不是。
顧弦望瞧著它有點哭笑不得,當下又聽龍黎道:“應當並非是巫族。此地的圖繪將整個巫族神話描繪得如此宏大,極近虔誠,我想這地底坑最初的目的也許並非是殉葬白骨坑,這裡或是祭壇,或是……流落在外的巫族人為自己所選擇的埋骨地,之所以會在此刻繪,也許只是在懷念故土。”
龍黎的話說得幽慢,既似感歎,又似是某種懷念,情緒非常複雜,顧弦望瞧她神情,不由皺了皺眉,先前在夜郎祭壇的石門外她便行為反常,尤其是破了酒杯機關那一節,簡直好像是認得那機關一般,而後青銅劍又無端端吸引著她,加之她意識中的女媧繭一詞,這令她有了個駭人的猜想,但她此刻心中隱秘踟躇,全然不敢脫口而出,她莫名有些害怕那個可能,比龍家人的身份更甚。
“如果龍家人才是後來的闖入者,那麽加上夜郎祭壇,這已經是第二個他們闖入失敗的巫族聖地了。”
他們真的失敗了麽?
龍黎沉聲道:“若這白骨坑真是明軍的遺骸所累,只怕龍家人並沒有失敗,而是正相反,他們成功地改造了祭壇,將聖地變成了蓄養陰氣的屍坑,活生生用千百條命,養成了這個麒麟地中的陰陽穴。”
顧弦望心中一突,余光掃過那些不敢近石壇而開始啃食周邊新屍的異獸,這種進食何其血腥粗暴,簡直刺痛她的眼。
“猜想終歸只是猜想。”顧弦望轉開話題,“可惜這次巫族人沒有再在祭壇中留下什麽線索。”
這下子金烏又急了,一個勁用身子去擠那座石碑。
顧弦望以為它也是痛恨龍家人對巫族祭壇的褻瀆,有些無奈:“怎麽,你還想將這石做的東西推倒麽?”
龍黎若有所思地看著這一幕,從站上石壇開始,青銅劍對她的引誘便成倍放大,幾乎已經快到遮蓋她自身心音的地步,那石碑底下有什麽,藏著什麽,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
片刻,她突然俯身拾起青銅劍,一臉嚴肅的走到方才她撫觸過的那道楔痕前。
顧弦望憂慮道:“怎麽又執劍了?”
龍黎定定地瞧著石面,又抬起頭來看她,有些怔神地說:“這下面有東西,在呼喚我……”
這樣的她太失常了,但顧弦望卻又忌憚著那柄劍,忙說:“別讓青銅劍影響你的心神。”
龍黎眉心緊蹙,搖了搖頭,她橫起劍身,再度細致地端詳起上面的刻紋與血溝,而後左掌竟猝不及防握住了鋒刃,血液順著手掌一道劃過劍鋒,嘩啦啦的全部淌進了石隙當中。
以掌做鞘!
顧弦望膽戰心驚地瞪著她的手,渾以為這一劍要將她的筋腱盡數斷了去,“你是不是瘋了!”
哪還管怕不怕,她疾步上前,一手刀將那該死的青銅劍敲落在地,但隨著那聲青銅落地的響,當下滿坑的異獸同時抬頭,好像聽見了什麽令人無比恐懼的聲音,瑟瑟發顫間全部沒命地躥回了鐵柵之後,窩在一起不停地發起抖來。
二人眼見著那瓢血滲入土塵之下,很快經由看不見的陰刻勾紋延伸出一個個血色的象形字,同時腳下石壇傳出轟轟的石塊摩擦聲,退步之間那原本凹凸不平的石面緩慢上升,一點點地將頂上那本就放立不穩地石錐給頂翻在地,片刻之後,一方與扶桑石樹上那劍台相似卻又放大了一倍的石桌升立身前。
那石桌正中,深凹進去一道狹長如葉的空洞,恰好與青銅劍身相吻合。
第127章 星圖
顧弦望忙撈起龍黎的手細看, 此刻她掌心卻隻依稀留下了兩道破皮的微痕,若不是還殘留著血跡,真要讓人自疑方才那一幕的真實性, 但這才是真正令她所恐懼的, 若說初見貴州時發現她身上強悍的自愈力是一種讓人略微覺得古怪卻又安心的感覺,那麽現在, 這等完全超出凡人所應有的、真真近乎於不死的能力,便叫顧弦望膽戰心驚。
世間唯有神鬼不死,但世間並無神鬼,龍黎存在的本身此刻就像是異化成了一種悖論,在人與神鬼之間,青銅劍便是其中最大的變量, 她隱隱察覺到了一種隱秘而宏大的力量, 在威脅、在誘惑, 在她與某種不可名狀的過去未來之間拉扯,倘若龍黎不向著那個方向走,等待她的便是衰弱, 而衰弱過後呢?誰也不知下一步是什麽。
但往前又是什麽坦途麽?
不可能, 在凡人的世界裡,豎立起神像的, 也必為之推倒,她深切地明白這一點, 明白著這個世界對異類的排斥和惡意。
她不能再讓青銅劍這般影響她了。
“弦望, 我沒事。”
她不瞎, 顧弦望抿了抿唇, 心緒複雜地端詳起那石桌。
這次桌台上並沒有寫滿天書,反倒十分質樸, 好像隻是一方等待解鎖的石匣,“這就是巫族人留下的線索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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