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兒。”尚如昀側過頭, 欲言又止地關切:“你感覺如何?”
她從未見過師父臉上會露出這等踟躇的神色。
顧弦望心裡咯噔一下, 聯想起方才的夢:莫非他們沒有逃出來, 這其實是去往黃泉的路麽?
顧弦望怔愣著,有些不可置信:“師父, 我們……”
是的,才出狼窩,又入虎穴,尚如昀擔心取出蛇靈珠對她已是不利,生怕再刺激她的神智,於是委婉道:“嗯,你先冷靜。”
冷靜?師父何曾有過勸說的口吻?
果然是這樣麽。
不疼了,禁婆骨以後再也不能使她疼了,但這樣的恢復又有什麽意義?
是她連累了師父和葉蟬。
還有龍黎,她也死了麽?
生不同寢,死同穴,這也算是一種善終麽,但…這不是她想要的。
顧弦望掙開尚如昀的手,突然拔腿往前奔。
尚如昀略顯愕然地瞪著她:“你這孩子!”
聽到腳步聲,幾人都停了步,白蘞詫異地看著她,方才還在重傷昏迷的人,怎麽轉眼又健步如飛了?
葉蟬那嘴剛咧到耳朵根,伸手就想抱她:“顧姐姐,你沒——”
唰,一條人影徑直閃過了她的手。
奈何橋,孟婆湯,夢裡龍黎的眼神,顧弦望心下惶然,生怕她走得太急,不多時就要將自己忘了。
龍黎轉過身,眼前深藍的一抹影子長發飄蕩,幾乎是橫衝直撞地撲來,她下意識伸出手,仍被撞了個趔趄,她肩頭真正的重傷員前後晃了晃,險些給掀翻。
這樣的力道,看來她應該恢復了八九成。
她還未開口,便聽顧弦望匆匆問道:“你也死了麽?”
龍黎:?
季鳶:??
見她欲說還休的神色,顧弦望不由戚戚,也未深想人都死了,怎麽還扛著季鳶這個累贅。
“是我的錯。”顧弦望說不出的懊悔,“我不該放你獨自一個人。”
龍黎眸光微爍,輕聲道:“我沒死。”
“我——”顧弦望一怔,“你沒死?”
龍黎點頭。
顧弦望更迷茫了,“那你為什麽在這?”
生魂怎能跟下地府呢?
龍黎輕輕地捏了捏她的手肘,耐心地引導:“你看看周遭,這裡是陰渦。”
“還記得麽?”
昏迷前的記憶一段段閃回,顧弦望逐漸冷靜下來,耳尖緩緩泛紅,人也隨之僵硬。
現下記得了。
季鳶顫巍巍地昂起頭:“我…我才真是要,被你們、顛死了……”
說著,又咳出一口血沫子。
顧弦望:……
落後的三人圍攏過來,葉蟬伸手摸了摸顧弦望的額頭,“欸,不燒啊。”
她換了個角度,五個指頭在顧弦望眼前晃了晃:“顧姐姐,你看看這是幾?”
顧弦望默默地拍下她的爪子。
葉蟬眼睛一亮,欣喜若狂:謔,太好了,連手指也熱了,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啊。
龍黎收回手,緩緩道:“你也沒死。”
嗯,確實沒死,顧弦望不動聲色地瞥了眼師父難以言喻的神情,現下她尷尬得生不如死。
她咳了聲,轉換話題:“怎地又進了陰渦?”
葉蟬絮叨起來:“哎呦,你不知道,剛才你病得可厲害了,那個涼的,我還以為——”
龍黎截斷話頭:“我們自岩洞脫出後,順懸崖下攀,從低處翻上崖壁,沿河道一路尋到此地,便見著這霧中的影子。”
顧弦望若有所思地盯著前方,即是說她們此刻所在與之前經歷過的柴屋並不在一處,但同樣是有河與懸崖,說明位置大致是相近的。
她們從疑塚內部穿行,竟然又走到了回馬嶺的方向。
“疑塚的出口,怎麽會通向此地?”
葉蟬嘀咕:“耍咱們玩兒唄,這些萬惡的龍家人!”
龍。可能是龍家人。黎:“龍家人皮圖所示並無定向,或許此地才是真穴。”
這裡?顧弦望暗想,在疑塚底層她們親眼見到了巫族隱藏的琉璃盞,可見師父等人其實並沒有找錯方向,但陰渦倚靠著麒麟地存在,的確有幾分古怪,難道這裡還藏著什麽秘密?
如果是這樣,那便不能急著出去,應當好好探尋一番。
“這牌樓……”
“正欲去探。”
顧弦望點頭:“一起。”
“呃……”葉蟬掙扎了一下,“好吧。”
雖然剛剛說好的不是這樣,不是說龍姐姐自己去嘛?
白蘞默默觀察尚如昀的神色,尚老眼裡似乎也有著與她一樣的疑惑:方才龍黎與他們解釋陰渦時可不是這樣的態度,顧弦望沒醒時,她惜字如金,幾乎是個啞巴,此時倏然變得溫和,難不成又是有什麽計劃?
頭懸利刃的感覺可真不好啊,頭兒到底安排了後援沒有,她真是有些撐不住了。
“望兒,你過來一下。”
顧弦望理虧地挪步,後知後覺地關心:“師父,您沒受傷吧?”
尚如昀不動聲色:“依你所見如何?”
顧弦望心虛垂眼:“那、我攙著您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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