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第四聲銅鼓震響,顧弦望皺著眉,倏然瞧見前方的樹影裡透出一絲光亮,那光亮越來越大,好似刺破了濃霧,她心中大喜,不由緊握住龍黎的手,幾人沒命地狂奔,終於呼的一聲在薄霧盡頭刺破了層層水汽的封鎖。
再睜眼,竟又回到了那條山路上,天還是黑的,她們的車就懸停在不遠處。
第95章 虛假
濃霧急退, 眼見晨曦自山的彼端升起微芒,幾人也不敢稍停,一鼓作氣將吉普拱回了車道上, 打著火掉頭就跑。
顧弦望一面開車一面死盯著車載導航, 導航地圖開始還是一片加載失敗的白板,很快隨著車輛遠離那片樹林, 地圖信息重新顯示,目標點仍舊設置在金鉤鎮,而非回馬嶺,中控台的時間顯示現在正是清晨的四點四十七分,距離他們下車,約莫隻過去一個小時不到。
看來陰渦裡的時間的確是混亂的, 就體感而言, 他們在霧林起碼待了大半夜。
“後備箱裡有醫療包, 你們先看看自己身上的傷情況怎麽樣了,前面馬上就到加油站了,我們在那裡休整安全一些。”
牧馬人內部的乘坐空間其實不大, 葉蟬把副駕讓給了龍黎, 現在和楊白白倆人加上肥鳥擠在後排,難免有些擠挨, 而且又看之前廢了老大功夫救出來的黑猩猩一出林子頭也不回就跳進另一側山嶺跑了,心想這廝流血流汗白乾一趟好像也挺倒霉。
那家夥習慣蜷坐, 就是在車上也喜歡抱腿窩著, 他也不知是睡了還是怎麽, 手是垂的, 人和脫力了似的,觀察沒一會兒, 葉蟬感覺手臂上好像有什麽東西滴滴答答一直淌下來,她艱難地低頭從縫隙裡看,驀地發現那好像是血。
“欸,你哪裡受傷了?”她懟了懟楊白白的手。
他頭也沒抬,啞聲嘟噥:“沒事,管好你自己吧。”
車廂裡極為安靜,血腥味尤其濃鬱,顧弦望開到一半,不得不開窗通風,那黑膜降下來,視線倏然通透,兩側山色濃淡,清新宜人,她瞥了眼副駕上也在闔目休息的冰人,見她的長睫在天光中微微顫動,融化了也似。
是睡著了麽?
莫名的,她將車速也降下些許,盡量開得穩當,這一夜看似短暫,時間卻又真實地疊加在了每個人身上,顧弦望稍稍回神,也驚覺自己疲乏得厲害,不知到底是方才令不死鼇認主,還是精神緊繃太過。
她身體很累,但腦子卻停不下來,不由在思索,這陰渦出現在這裡,會是巧合麽?
不多時,山道熟悉的警示牌再度出現在側面,加油站到了。
顧弦望愣了愣,方向盤輕轉,向內一溜,貼著道旁停了下來,眼看著天光底下早就碎了燈管的廣告板,耷拉在地上的鏽油泵,還有緊鎖玻璃門,她捏了兩下眉心,恍惚自疑,這是她昨晚加油的地方麽?
葉蟬勉強睜著一隻眼往外瞥,也有些愣,“怎麽…是開錯了嗎?”
不可能是開錯了,導航的標點一致,加油站的布局也一致,顧弦望還沒糊塗到轉眼就忘,她甚至能記得自己是站在哪個位置看著油槍滿跳,然後和帶著紅色棒球帽的微胖小哥說’加到整數吧‘,她還記得這裡的繳費櫃台很特殊,擺放的不是常見的煙草和提神飲料,反而放了很多糖果和零食。
這些畫面太細致了,不可能是她憑空想象出來的。
油箱、對,油箱就是證據,但再一瞧,油箱的指針正徘徊在最後一格與倒數第二個的中線上,岌岌可危。
這下她徹底迷惑了,從這裡到回馬嶺,即便是來回十趟也不可能燒掉幾乎整箱油,從加油到現在隻過去了兩個多小時,油箱指針卻又回到了最初的地方,難道昨夜裡真的只是被那霧蜃迷了眼,所有人共發了場癔症麽?
察覺到車停,龍黎緩緩睜眼,掃了眼周遭,“怎麽了?”
顧弦望臉色僵白:“沒事…先下車吧,我去拿醫療包。”
她匆匆下車,引得龍黎回身去瞧,葉蟬說:“這裡不對勁啊,昨晚我們來的時候分明是個正常的加油站,我們還加過油的,結果現在居然是廢棄的樣子,這不是活見鬼了嗎?”
龍黎嗯了聲,跟著下車,她順著整個加油站的布局緩緩走了一圈,小超市玻璃門上貼著泛黃的公告,公告上的歇業時間是三年前的五月份,公章還在,順著灰撲撲的玻璃往裡看,貨架都是空的,地上還散落著些紙屑垃圾,乍看之下的確不似昨夜還能營業的樣子。
顧弦望遠遠提著醫療包過來,也跟著向裡瞥了眼,裡面的擺放和她的記憶是能對上的,她盡量顯得冷靜,專注眼下:“衣服脫了,我瞧瞧傷。”
龍黎側身擋在玻璃門前,將她與廢墟隔開,微挑眉梢,些許調笑:“就這麽不相信我?”
明白她的意思,但顧弦望現在無暇玩笑:“不是你說的,’你不可信,別相信你‘,我只是從善如流一以貫之罷了。你要是再不動,我可就自己來了。”
她晃晃手中的酒精棉和鑷子,大有外科大夫的威嚴。
龍黎隱笑搖了搖頭,伸手拉開了拉鏈,“昨夜你們來此加油的時候,霧氣已經滲過來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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