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垂頭,朱雀翔舞,青龍蜿蜒,白虎馴俯。你以為東首西尾內徘徊,此處正是臍深幽曲的龍腹之地,照走鼠的慣例,必會在這附近扎下一點,作為後備之力,但這方圓一裡內卻到處不見引跡,說明走鼠一行根本沒有走這條線。”
龍黎摘下墨鏡,輕笑一聲:“你所看到的,是青龍乘氣之局,所謂隱隱隆隆,微妙玄通,勢順形動,回復始終。藏穴於內,永吉無凶。”
“但——我建議你莫急於此刻定論。”她喝完最後一口牛奶,“不妨先去看看那所謂的野溫泉所在。”
楊白白聽她這話,悶著聲略作深思。
葉蟬忽然說:“欸,你很奇怪誒,我們到底是來做什麽的,和你有啥關系啊?你管得也太寬了吧,倒是你,你不是說從地圖上點的穴就是金鉤鎮嘛,那現在嘞?抓瞎了噢?”
她一口不著調的閩南腔,故意氣他:“小同志,做人不可以那麽傲氣滴,要謙虛啊,謙虛使人進步,還有不要開口閉口什麽尋龍點穴的,讓人家聽了誤會怎辦?咱們可都是正經人,不乾那些違法亂紀的事兒啊。”
“你丫——”
顧弦望倏地趁勢又問:“的確,雖說憋寶式微,但我料想楊家祖訓你們總不敢違背,好歹我們曾在陰渦**過患難,你何必總以惡意揣測我們?實話實說,我不認為你是來淘土的,我師父也不會為了那點銀錢再髒了自己的手,你們來這裡目的都一樣,是為了查探龍家吧?”
“龍家古寨——當年的事,是不是還有後續?”
顧弦望清楚,楊白白這人看起來像個老江湖,但實則與人打交道並不多,他和自己用的策略一樣,就是離群獨行,事事靠自己,所以顯得脾氣古怪非常自我,但一旦情緒上頭,腦子就亂了,很容易被勾出話來,順著別人帶的思路走,而且這廝非常不擅長和女人打交道,現在三個人對付他一個,比先前他們單聊效果好得多。
她就是想探一探,龍家人——龍黎的身份對於當初經歷過龍家古寨一事的後人來說,到底是多大的忌諱。
楊白白確實有點被逼到牆角的意思,臉騰的一下又黑又紅,說:“我就是來找龍家的線索,又怎麽了?你們來幹什麽的關我什麽事?當年的事你又懂得什麽?”
“如果不是你媽——靠,我們楊家折了多少人在裡面,如果她肯去、即便不去,她把鱉珠還給我們,或許都不會折這麽多人。”
他說得有些前言不搭後語,額間的青筋都鼓了起來,“楊青城、楊青恩、楊青爾,楊青桐……那一輩最好的好手,楊白墨他爸,楊白心他爸,楊白止他爸,這些都是人,是楊家的根骨,一下就都沒啦!”
如果不是遭到這重創,楊白白甚至根本不會被本家接納,他是旁支,本來沒資格也添白字,他爸媽感恩戴德,為了盡一份力,發了誓要把楊家人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地帶出來,然後呢?呵,然後就追著所謂的龍家線索,死得不明不白,到現在連屍體在哪他都不知道。
楊家沒落啦,白字輩的一個都沒能起來,最後還遊蕩在山裡的,就剩他一個人了,他們都算啦,認啦,甚至反過來勸他,時代不一樣了,別再為以前的事搭上自己。
楊白白到底圖什麽?他自己都沒想明白,他就是覺得自己沒根啦,什麽都不剩下,就剩下一對招子,一雙腳板,只能找啊。
他連恨都恨得沒底氣,那顆鱉珠對他而言真的很重要嗎?不見得。
他只是需要一個錨點,把自己掛起來,掛在對楊柳的恨上也行,掛在龍家古寨上也行,不然他就和那飄蕩的破布一樣,好像自己只是件披在楊家憋寶這具屍首上的一件空蕩蕩的喪服。
“龍家人,”他咬牙切齒,“我死要追下去。”
第98章 狐疑
“我去, 他就這麽跳出去了?”葉蟬嘴裡還叼著剩下的一口肉夾饃,半起身瞪著餐廳臨巷的那扇窗,“呃, 剛剛……咱們是不是逼得太急了, 看把孩子給氣的,氣都喘不勻乎了。”
顧弦望默了默, 搖頭說:“楊家人多半不走尋常路。他的包還在這裡,想來中午也就回來了,他有他自己的執念,讓他自己去吧。”
又側頭問龍黎,“你方才說的那些,有多少是誆他的?”
龍黎瞥了她一眼, 沒對楊白白方才的話再做深究, 輕擦唇角說:“算不得誆他, 他所能看出來的山勢,凡來此地的,沒有看不出的, 但這幾日從花會裡拿到人皮圖的多數人都已經從這秦嶺撤了出去, 你猜是什麽緣故?”
顧弦望如今學聰明了,凡是龍黎問她的話, 多半都下了套,她不急著踩, 先吊著她的胃口, 就在這你進我退的對峙中, 葉蟬興衝衝地舉起手, 主動回答:“我知道,我知道, 根據小說裡的慣常套路,這裡的風水肯定有問題,用的是障眼法!”
“藝術來源於生活。”龍黎站起來,收拾了餐盤,“先前我來此地與他犯了同樣的錯誤,這裡好似有一種魔力,讓人急於分辨局勢所在,現在想來,這本身就是一種異常。”
“我覺得這個村子不是表面看起來那樣簡單,走吧,我們也出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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