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照阿姐介紹的情況分析,村裡來往的遊客成分複雜,晝伏夜出的不在少數,人家說得也很實在,他們住在山窩窩裡的,就是掙口辛苦飯吃,秦嶺附近除了山多,就是墓多,景色看來看去也就那樣,他們心裡都有數,所以來人是幹什麽的,一概是不問不管的。
但看她們幾個姑娘家都面善,阿姐還是好心提醒了,這附近有個霧林子,邪性得很,每年都有不少人走丟在裡面,所以年輕人千萬別趕時髦,找刺激,跑到那附近去,夜裡能不進山千萬別進,大霧吃人呢。
“大霧吃人麽……”
長歎一口氣,顧弦望揉了揉眉心,四面楚歌啊。
翻看手機,葉蟬在群裡刷了好幾頁消息,全是些楊白白的行動軌跡直播。
他出門攏共一個單肩挎包,估計是簡單處理了傷口,換了件T恤就出了門。
顧弦望從院內這側的玻璃窗往外張望,見楊白白已經在餐廳裡坐下來用餐了,看那樣子,好似是在觀察什麽人。
於是顧弦望在群裡打了聲招呼,出門時恰好與隔壁的龍黎同時邁出來。
龍黎換了身皮夾克,穿了雙五公分的高跟長靴,還化了妝,看起來與平時的她完全不同,透著一股成熟的妖冶,唇上塗的是啞光的正紅色,走路生風,像是哪家奢侈品的禦用模特專程來采景。
顧弦望瞧著她便是一怔,原來不易容也有改面的辦法,她微微皺眉,低聲先問:“傷怎麽樣了?口子在下腹,怎麽還穿高跟鞋?”
龍黎的目光順著方形墨鏡的下緣滑到顧弦望平直的肩線上,淡笑道:“出了陰渦,這傷自然不妨事,你給的藥我已經敷上了,放心。”
顧弦望說:“我問過了,村裡的診所離這裡不遠,一會你還是得與我去看看。”
龍黎點頭:“是該去,破傷風不能拖。”
顧弦望被她堵得一噎,就聽另一間房門大聲開合,“你倆嘀咕什麽呐?咱吃飯去啊,我都快餓死了,別讓楊白白那小子吃獨食兒。”
…
餐廳是自助形式,楊白白這會兒已經坐下了,自己打了碗甜豆漿配油條,他的位置在進門的右側,正對著廳裡唯二的另一桌客人。
那桌客人應該是要退房了,餐桌旁靠著幾個行李箱,做主位的是兩個中年男人,穿著兩種派頭的西裝,一個像商人,一個像是公務員,倆人邊上又跟了個秘書樣的年輕女人,和一個書生氣的青年人。
阿姐看起來和他們很熟,這桌的羊湯那都是後廚專門打出來的,油茶麻花裡的麻花也給過了遍熱油,顧弦望拿餐盤經過的時候刻意留神探聽,好像這些人是專門從省裡來考察項目的,想要開發村中的特色溫泉。
葉蟬拿了兩根胳膊粗的酥脆油條,一碟切半的肉夾饃,配著一碗羊肉粉,一碗肉丸胡辣湯,那餐盤放下來的時候桌面都發出咚的一聲,她美滋滋的坐在楊白白側面,覷了眼他那喂雞崽子似的早飯,搖搖頭:“嘖嘖嘖,小夥子,你這個食量不大行啊。”
他們倆穿的都像學生仔,和龍黎顧弦望坐在一起,就像兩家姐姐假期帶家裡的神獸出來放風的,四人全部落座的時候,隔壁那桌有意無意地也投來幾束打量的視線,好在葉蟬全然無察,吃起飯來那叫一個香,還在糾結要不要再打碗甜豆漿溜溜縫。
顧弦望埋頭咬著白暄的肉包子,凝神聽著那頭低聲的對話。
“沒事,就是幾個學生,我們……不用管他們。”
“一會先把行李搬上車,從…說的那條小路開上去。”
“那……怎麽辦?”
“怕他們幹什麽?現在……早就不同。”
聽口音,這四個人起碼來自三個不同的地方,最明顯的便是東北口音,另兩個一個像是四川的,另一個應當是南方的,只有那個穿紅色高跟鞋的女白領還沒開口說過話,但從她余光可見,好似一直在打量龍黎。
他們邊說邊吃,吃飯速度出奇的快,不一會就站起來和阿姐打了聲招呼,拖著行李箱出去退房了。
楊白白的豆漿喝到最後的碗底,又加了一杓糖,然後把剩下半截油條浸下去,一半濕軟一半酥脆一起送進嘴裡,吃完這口,他才說:“這幾個人多半是打著幌子來淘土的。”
葉蟬剛想問油條沾甜豆漿能好吃嗎,沒料著話題變得那麽突兀:“啊?”
顧弦望向門口覷了眼,低聲問:“是卸嶺的人麽?”
楊白白說:“算是北派的,但談不上是卸嶺還是搬山,搬山差不多已經沒了,卸嶺早分崩離析,下面這些人,認誰當祖宗都一樣,只要能掙錢,給狗上香也可以。”
“樓上還有不少人,但應該不是一夥的,我剛剛出去轉了一圈,這村子裡已經沒什麽正經的泥腿子了。”
說完,他端起碗,把漂著油花的甜豆漿一飲而盡,說:“你不是來找你師父的,你根本不知道他在哪裡。”又轉過頭,看著龍黎,“你也不是走鼠的人。”
他用的不是問句,顯然是有什麽細節線索讓他足以蓋棺定論了。
顧弦望這次沒有急於應答,她與龍黎對了個眼神,然後淡定地聽著她反問:“就因為你沒有在附近看見走鼠的路引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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