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三姐就坐倆人中間,哼笑了聲:“怎麽,還怕人跑了不成?”
顧弦望難得直白,盯著對方不放,“是,有點怕。”
“行啊,”她摁了一下桌上的電鈴,差人送來工具,“正好邊卸邊聊。”
…
茶盤清空,桌上擺著一應器具,看起來不像是要卸妝,倒像是要進行一場外科手術,紅三姐站在女人身邊,另一側支著一盞落地的白熾燈,那光灼灼的烤著人的臉,將女人臉上的皮膚照得纖毫畢現。
葉蟬恍然大悟,低聲問:“這個是不是就是傳說中的易容術啊?”
女人閉著眼,看起來全程是不能動不能開口也不能做表情,紅三姐手裡攥著鑷子,笑道:“你覺得是那就是,怎麽樣,瞧著有趣麽?”
葉蟬識逗,覺得這位把頭姐姐好像也不似之前看著那麽難相處,就說:“有趣啊,那個走鼠的詩裡說’流雲如幻常無形‘,是不是就是指你會易容啊?”
“呦,你這丫頭看著怎呼,抓重點倒是抓得挺精。”紅三姐也沒有隱瞞的意思,“這打油詩裡的意思,易容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抱怨的是我這人性子多變,這些江湖糙人麽,總是覺得女人家就是陰晴不定。”
“既然他們這麽想,我也懶得辯駁,倒不若真就隨隨性而為,像我這紅館,也並非什麽人都進得了門,你們雖然都稱我一句紅三姐,但我壓根兒就不叫這個名字,不論是名還是臉,短則三五日,長則一兩月,我想換便換了,誰也辨不清真的我是哪個。”
葉蟬眨巴眨巴眼,豎起大拇指真誠地感歎:“牛逼,吾輩楷模啊。”
紅三姐哼笑一聲:“小家夥拍的馬屁是比老東西們動聽。你兩個既然能從花會混出來,應當也領了贈禮,裡頭那張紅館的禮券,唯一的作用便是能直接進得了紅館的門,姐姐好心勸一句,最好別丟了。”
“呃,丟了的話,就進不來了?”
“那倒也不是。”紅三姐將一層膠狀的面皮緩緩從女人臉上揭下來,“我打開門做生意,自然得迎客,不過要找走鼠辦事兒的人可太多了,我總不能一一接待,你若是想見我,只要能報得出我最近改換的名號,自也見得。”
葉蟬本該順坡下驢順帶把她最近的名號給問出來,可隨著女人原本骨相露出來,她也跟著看傻了。
“龍…龍姐姐?”
“別急,還沒卸乾淨呢。”紅三姐覷了眼顧弦望,“多學學你顧姐姐,多沉得住氣。”
顧弦望抿唇不應,她那能叫沉住氣麽,那壓根是驚喜得不知該說什麽好,又怕自己貿然出聲影響了龍黎卸去妝相,只能生忍著。
直等到紅三姐終於脫去了醫用手套,將工具往酒精碟裡一扔,宣布好了,這場不亞於手術的易容卸妝才算真正完成,桌上狼藉一片,光是擦洗下來那不知是泥胚還是肉膠的塑形物就有一盤子,難怪她敢當著人面兒施行易容術,這手藝怕是沒有個十年磋磨,根本無可施為。
龍黎用溫熱的濕布捂了一會兒臉,終於睜開了眼,瞧著顧弦望笑:“弦望,好久不見。”
久麽?也不過是三四日,可顧弦望乍聽見獨屬於她真正的嗓音,心下驀然便是一酸,隻覺得一別經年,似是戲文裡生死再相逢的心緒。
她有千言萬語想問,可出口的卻隻一句:“你沒事就好。”
“哇!”葉蟬蹦起來,“我說呢嘛,有哪個大佬好心幫我們呢,原來是你啊龍姐姐。”
“你們是怎麽從祭壇裡逃出來的?”她又看看紅三姐的神色,羨慕道:“原來你也認識走鼠的人啊,還是大把頭。”
果然是大佬惜大佬,江湖不就是張關系網嘛。
“這事說來話長,我也是今早才匆忙趕到天津,連車也是問三姐借的。”
顧弦望突然反應過來:“可是…江湖中人不是很忌諱龍家人麽?三姐為什麽會幫你?”
紅三姐累了半天,又坐下來抽煙,“這話說的,世上哪兒有永恆的敵人?只有永恆的利益。我是個生意人,只要是合適的買賣,為何不做?龍家人如何,顧家人又如何?對不對?”
“既然如此,”顧弦望斟酌地問,“三姐先前說關於龍家人的事,問龍黎是問錯了人,我可否知道是為什麽?難道龍黎並不是你們口中說的那一支龍家人麽?”
此刻她心裡的大石已經放下大半,只要最後再弄清楚這個問題,她便可以安心地面對師父了。
紅三姐反問:“顧小姐,你可知道這龍家人三個字,到底是個什麽意思麽?”
顧弦望微怔,不由瞥了一眼龍黎,“略有耳聞,我師父似是很忌諱。”
龍黎向紅三姐遞了個眼神:“我來說吧。”
紅三姐無可無不可,抬了個請的動作。
“弦望應當聽聞過秦始皇遣徐福出海尋藥的故事吧?”
顧弦望沒想到龍家人會和這麽久遠的事情有所牽連,當下正色道:“聽過。”
“當年秦皇雖允徐福耗資巨費,出海東渡尋仙山、求不死之藥,但畢竟帝王心術,自不會把所有希望都放在一個方士身上。除了海外,中原的莽莽龍脈同樣也是神秘莫測,秦皇手下就有這麽一支暗衛,以山海經為依照,深入民間,為其四處搜尋天材地寶,奇詭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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