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纏進歌聲裡,未及飄遠,檔把利索推入,腳尖一點油門,保時捷的發動機轟然鳴響,慣性摁著顧弦望將她整個人朝椅背中推壓,方才急著逃出家門,竟也沒發現頭繩什麽時候掉了,墨發如黑潮,縷縷向外蕩去。
開出街口,迎面便是紅燈,顧弦望緩出一口氣,自從拜了師門,像這樣離經叛道的事兒還是頭一遭,肩頭微動,她下意識一縮,僵住,便見龍黎的指尖輕輕擦過,兩指正拈起一片樹葉。
她有些笑意:“這麽匆忙,偷溜出來的?”
語氣倒像是別人家專拐帶壞孩子的長輩,不見多麽正經,瞎慈祥。
顧弦望嘴還是硬的:“我都多大了,至於麽?眼看著入秋了,刮風落的吧。”
“噢。”她順著窗外的風撒去那片葉,一捋鬢發,還是笑,“是,秋燥惹人急。”
顧弦望抿唇瞥她一眼,龍黎也換了身休閑服,看起來像是剛休假歸國的某集團總監,原以為她最適合戶外裝,沒想到對她這個類型的人來說,披隻麻袋都能起范兒。
“有話想說?”
她有,但話幾次到嘴邊了,回回都下咽。
“你…沒有過去的記憶,那怎麽會開車?”
真棒,問得是什麽蠢問題,顧弦望?
她說完,眼睛就直盯著窗外看,像是那街燈長著一副夜明珠的模樣似的。
龍黎說:“我雖然沒有過去的記憶,但也不是昨日才如此,從蘇醒到現在,考出駕照的時間總還有的。”
蘇醒?顧弦望問:“你是出了什麽意外麽?”
龍黎點頭:“嗯,有些人是這麽告訴我的:我在某次任務中受了重傷,因為衝擊造成了心因性失憶,恢復時間不定。”
照她那樣的拚命法,沒受重傷才是真的運氣,也不知她是個什麽體質,好在不大留疤,不然現在肯定跟個黑幫大姐大似的,滿身舊疤。
一想到這,她又覺得心裡實在堵得慌,張了張口,半晌才發出聲音:“好在你這次沒受這麽嚴重的傷。在祭壇的時候…我分明與你約定過了,最後卻沒在洞口等到你……抱歉。”
最後那倆字,輕得如蚊震。
“原來下午在車上你猶豫半天,是想說這個?”
左右的信號燈從綠轉紅,人行道上的標識頻頻閃爍,顧弦望還是盯著馬路,她們所在的車道…應該快要亮綠燈了吧?
半晌,她終於老實地點了一下頭:“嗯。”
踩著紅燈的最後一秒,龍黎倏地側轉過去,認真地應:“你不必道歉,當時倘若沒有走鼠及時趕來,該抱憾的人是我。”
顧弦望沒敢看她的眼睛,隻點了點頭,車窗外人影車影交織如光流,風噪漸響,轟轟的罩著人的耳朵。
龍黎關嚴了窗縫,緩緩提起車速。
車廂內安靜下來,余下婉轉的粵語歌聲,顧弦望倏地想到,剛剛龍黎用了’抱憾‘兩字。
為什麽…是抱憾呢?
第75章 突變
不待深問, 車在路邊一靠,大老遠就見葉蟬兩手大包小提溜的蹦過來,一上車, 燒餅、烤鴨各種香氣直竄遍車廂。
她往前一湊, 大臉朝著兩邊兒挨個樂呵一遍:“我買了甜米酒和冰可樂,還有一些小零食, 一會兒擼串兒搭著吃正好。”
車是往市中心開的,最末停入了商業大樓的地下停車場。
顧弦望雖是長住京城,但早年學藝都在天津,她粗粗一算,覺得龍黎接人的順序不大對,應該先接葉蟬, 再接她才算是順起來。
下了車, 龍黎和顧弦望各分擔了隻袋子, 葉蟬興衝衝地問:“咱們哪兒家吃去啊?”
龍黎回頭說:“先前忘了問,你們可有忌口?我記得那家店好似是新疆館子,羊肉是招牌。”
“我沒有, ”葉蟬舉手, “我剛從貴州回來的時候,自己一個人吃了八個菜, 竄了一天稀。”
顧弦望也搖頭,她在這方面倒是不挑, 只是怵人多的地方。
龍黎引路說:“我的住處便在樓上, 這下面正是喝酒的時間, 太鬧, 打包上去吃如何?”
葉蟬剛好也想說正事,就問:“樓上?龍姐姐你住這兒的公寓酒店啊?”
“嗯。我常住京城, 來這只是偶爾落腳。”
“這麽巧,我也是欸。”
顧弦望沒想到她們都住京城,卻在天津聚了頓餐,“…是挺巧。”
葉蟬從同來順又打包了兩滿袋子烤串,三人浸著一身油味兒進了屋。
這裡的酒店式公寓是按照loft標準設計的,配置了簡易廚台和小冰箱,桌幾剛好也夠三人聚餐,再多就坐不下了。
顧弦望朝屋裡打量了一圈,龍黎的行李這次倒是有個大尺寸的行李箱,就放在二樓,一樓單獨放了隻手提箱,沙發上面又擺著個空籠子,看著像是狗籠。
“你還養狗麽?”她有些奇。
葉蟬一進屋先擺好食物,接著就躥進廁所方便洗手,凡是和吃沾邊的事兒,她效率都高,這回她剛關上廁所門,嗷一嗓子就蹦了出來,指著還沒顧上開燈的漆黑門縫,哆哆嗦嗦地說:“裡…裡邊兒,這裡邊兒,好像、有…有內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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