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掏出來,“白蘞,這個,我想應該還給你。”
這東西龍黎身上也有一塊,她雖然對傭兵之類的職業了解不深,但將心比心,她能明白銘牌對於同伴而言的重量,這是他們存在過的唯一證據,只要有一絲可能,就應該帶著它們,引故人魂魄歸家。
白蘞怔了怔,雙手鄭重地接回銘牌,她眼尾泛紅,神色克制:“這是…在哪裡找到的?”
“在壽眼湖下,”顧弦望說,“我們見到了你的兩個同伴,她們……她們背著的氧氣罐,救了我們一命。”
白蘞了然,有些欣慰:“是嗎,”她將銘牌與自己脖頸中懸掛的鏈子並在一起,重新貼身安放,“那是我們走鼠的習慣,如果自己的生命已經走到盡頭,也會竭力留下物資,為後來者,保住一線生機。”
氣氛倏然沉重,葉蟬有些不好意思,“那個…我剛才那話,不是不尊重你們的意思,你別放心上啊,我就是覺得,生命挺寶貴的,你們做走鼠,有點太危險了。”
白蘞搖頭:“不,沒關系。只是不是每個人都幸運,很多時候,不是人選擇了路,而是路選擇了人,葉小姐,你單純直率,我很喜歡,說明你被葉家保護得很好,這些渾水,你自然不必沾染。”
“但是我也並不羨慕,你們應該也發現了,走鼠大多是女人,在這一行,女人總是被瞧不起的,我們的體力有上限,每個月還總有例假,照以前鏢門的說法,開路前見血,大不吉,當年走鼠那麽困難,頭兒——也就是三姐,她還是擋住了所有非議,給我們留下這條路走。”
“如果不是她,我可能早就死了。”
“呃……為啥啊?”
白蘞笑笑:“因為我出生在一個非常偏遠的山村,離我們最近的鎮子,大多數人,這輩子可能都不會聽說過那裡的地名,它存在著,卻又不存在,在我出生的年代,村裡並不把女人視作勞力,是賠錢貨,我們家裡還沒有一個男丁。”
後面的話,她沒有說破,但同為女人,她們一下就都懂了。
“像我這樣的出身,走鼠裡遍地都是,三姐走過許多地方,救下了許多人,她給我們吃,給我們穿,讓我們讀書識字,教我們本事,也許對你們來說世界很大,但對我而言,我的世界就是走鼠,三姐給我一個家,我還三姐一條命,這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我活得很有尊嚴,所以我並不羨慕任何人,我想她們,也是一樣的心情。”
“我們是一群本不存在的人,就像自然裡的一陣風,一片葉子,又或是別人眼中的一隻老鼠,但我們活著的時候竭盡全力,死了,也只是塵歸塵,土歸土。”
“挺好的。”
第136章 捉放曹
白蘞這番話異常坦誠, 顯得極富力量,倒是襯得葉蟬和顧弦望兩人像是玻璃罩裡的纖弱家花,那點不食人間煙火的氣性實在單薄, 但話都說出來了, 收也收不回去,葉蟬支吾半天, 實在不知道怎麽接,腦筋亂轉,突然靈光一現。
“欸,你怎麽知道我是葉家的人啊?”
她之前有說過嗎?
這當口,走在前頭揣著手電的季鳶忽然大叫一聲,動靜和炸了鍋似的, 把隊尾三人嚇了一跳, 葉蟬也是赤腳, 沒留神腳底板在濕漉漉的岩片上呲溜打滑,兩手亂舞間,生摔了個屁墩。
尾椎骨親吻硬石面, 別提滋味多感人。
“哎呦我去……”她撐起身子, 也顧不上屁股摔成幾瓣,歪過腿, 先看腳丫子。
地下的天然岩片模樣都不規整,沒有經過風水侵蝕, 邊緣異常鋒利, 她這一摔, 拇指指縫正好卡在銳口上, 刀削一樣,裂出個血淋淋的口子, 十指連心,腳趾也是指啊。
她本來就沒鞋穿,現在還傷了腳指頭,正所謂麻繩專撿細處斷,破石頭淨特麽欺負苦命人!
“靠!疼死我了!”
誰啊,到底是哪塊兒石頭那麽不懂事,剛才也沒見那麽滑,別人怎麽就沒摔。
她一抹腳掌,黏糊糊的,回頭去看,灰黑色的冷岩上爆開團黏膩膩的水漬,光沒打過來看不分明,感覺還有點凹凸不平的質感,也不像水啊。
顧弦望攙起她,兩人身子骨都不硬朗,並一塊歪歪斜斜的,白蘞反倒像個利索的,蹲下身去查看,指腹從那團粘液外側抹了抹,感覺不對,“好像不是水,倒像是——”
“蟲!有蟲哇!”隔著一米遠,季鳶跳腳叫應。
葉蟬惡心得要命,她腳底下沒防護,又有心理陰影,生怕再踩,忙不迭單腳跳起來,前頭季鳶嚇得夠嗆,本來手電余電就不多,省電模式下微弱殘光甩得滿哪兒都是,這裡一片,那裡一片,顧弦望順向看去,發現這岩道裡石隙叢生,蛛網也似,許多縫隙裡都卡著那種透明的,胖乎乎水墩墩的肥蟲子,每一條都有三指粗細。
但再細看,這些蟲子有身沒頭,也不動彈,軟綿綿垂癱著,頂端都被削出道平直的切口,粘液就是從切口裡滴淌出來的。
全死了。
尚如昀認得這種蟲子,“這是地底蠕蟲,口器裡有毒,活著的時候會寄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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