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還真吃過皇糧,葉蟬癟癟嘴,覷他。
季鳶這時候倒不順杆爬了,意外的安靜下來。
“當年時局未定,我與季老有過數面之緣,七十年代我去往西南,還吃過你二哥的滿月酒,那時候季家老大已經初顯天賦,我記得他還對武學很有興趣,我與他對過幾招,底子不錯。”
“不知道這幾年,他有沒有荒廢。”
季鳶含混地應了聲:“還好,大哥二哥一直是那個樣子。”
“當時對招,我還不慎傷了他的手,後來你們舉家搬遷,我也不得閑,便沒能再去拜訪,也不知他恢復得如何。”
“是嗎?”季鳶低頭把玩著手電,“我記不太清了,他的手應該沒事吧,做工挺嫻熟的。”
尚如昀看了一眼白蘞,淡淡地說:“是嗎,那就好。”
…
五個小時前
晦暗岩洞中,葉蟬已經伏在石台上睡沉了。
尚如昀闔著雙目,手在散碎藥瓶中摸索,撬開隻葡萄糖,灌進白蘞口中。
他將手指貼合在她頸脈上,等了片刻,而後快速地敲擊她的人中。
很快,白蘞喉頭髮出嗬的一聲悶響,還未睜眼,手已經四下摸尋開了,刀不在,她眼皮微顫,猛地便坐了起來。
匕首,就頂在她的腰上。
尚如昀坐在她身側,微微偏頭,“你的傷不輕,最好別亂動。”
白蘞的意識還停留在昏迷前最後一刻,“尚九爺,您這…是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
秦嶺一行,從走鼠召集百門的花會請柬開始,他便已經隱隱察覺異樣。
自龍家古寨出事後,走鼠一度隱匿,近二十年來,在流雲蒼狗二人的經營下,他們將生意從黑洗白,涉及古玩、建築、安保、藝術等多個行業,市場開放了,江湖沒落了,在雄厚的資本支撐下,曾經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再度翻身成了江湖人的救星金主。
恢復花會,是桔梗布局的第一步。
在這其間,走鼠曾八邀尚如昀,但他都不曾赴宴,照理,舊日那點交情,早就磨沒了。
但在顧弦望留書之後,因她蹤跡被莫名抹去,他尋遍人脈定位不成,情勢緊急,他不得不在葉家小兒的建議下找到走鼠幫忙施行營救。
雪中送炭,他本沒有這等奢求。
但桔梗應得果斷,甚至沒有拿捏半點條件。
他尚如昀雖在江湖摸爬滾打許多年,是有些虛名在外,但自他脫出相靈一脈,走入憋寶門中,明面上外人還敬他三分,實際,他已經自斷雙臂,失去門派背書,便是失去江湖人的信任,他在白道上的人脈,在這裡是行不通的,這也是他多年來難以搜尋龍家與禁婆骨進一步情報的根由。
如今走鼠已經通過全新的生意網再度站穩腳跟,重新回到了江湖峰巔,桔梗卻在這個時候向他伸出了橄欖枝,這個人情,他欠的異常心驚。
更糟的是,在顧弦望身上,他苦心壓製近二十年的毒咒,卻在貴州被觸發了。
自他將顧弦望從楊家接回以後,他一直刻意將這孩子藏匿在梨園之中,他營建戲團,廣泛收徒,就是為了將她隱沒在人群裡,免於有心之人窺覬,之所以令她遠離江湖,不單在於定其心神,究其本因,還是在於禁婆骨三字。
這是龍家帶來的屍毒,是曾經沾染過龍家人最直接的證據,當初楊柳並未涉及龍家古寨一行,最後卻是死在禁婆骨之下,這麽多年他始終未能查清始末,雖然他極力遮掩,但世上畢竟無不透風的牆,他很清楚,這依舊是顧弦望身上最大的隱患。
而這道隱患,在走鼠與顧弦望第一次接觸時,被徹底翻到了明面,同時,也將他逼至了牆角。
尚如昀出席花會,既是因為他自身時日無多,亦是因為顧弦望已然暴露於走鼠眼目之下,他很清楚走鼠在三十年動蕩之後傾力拓展版圖,所為的,正是重回龍家古寨,一洗當年恥辱。
所以與其再躲藏下去,不如讓他這把老骨頭兵行險路。
正是那從頭到尾都似場鬧劇的花會,最末竟是借黑客之手才逼出了卸嶺手中的人皮圖真跡,在明知消息走漏的境況下,走鼠不單未查清入侵花會之人,還一味順應卸嶺的節奏,東拚西湊出這支隊伍,倉促出發秦嶺。
果不其然,這支隊伍在秦嶺落腳不久便已有了分崩離析的跡象,在相靈失蹤一人的情況下,尚如昀本想終止此次行動,卻不料麒麟地恰逢雷雨之夜,令他尋得了雷晷所指向的入口,時不我待,當時他別無選擇,只能盡快進入壽眼湖下。
直到疑塚之內,他才驚覺此行有詭,此地設計十死無生,根本不是尋常的護墓機栝可比,而比機關大陣更要命的,是他們的隊伍裡,早就混入了外人。
“我們的隊伍裡混進了外敵,這件事,走鼠事先不知情麽?”
白蘞默了默,她視線偏轉,分辨著黑暗裡的環境,“尚九爺覺得,走鼠會拿自己的性命開刀,做苦肉計嗎?”
“看來是我沒有說清。”尚如昀抬匕貼上她的脖頸,“現在,我重新定個規矩,我發問,你回答,不要反問我,刀鋒不長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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