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淡。”楊白白語氣不善,“方向不對,到底換了目的地,還是你們開錯路了?”
中控電子表顯示時間為深夜兩點四十八分,車外窄道臨山,莽林樹影幢幢,顧姐姐下車去繳費了,車上隻有她和楊白白兩個人,他這麽一喝,葉蟬心裡多少有點犯嘀咕。
照先前商量的意思,龍姐姐的身份特殊,最好先別告訴他,如果萬不得已,就說是受她師父的囑托臨時換地兒去接一個人。
“沒錯啊。”葉蟬裝傻充楞,把地圖指給他看,“那金鉤鎮不是在這嗎?大方向是對的,我們現在是受尚九爺的囑托,到臨近的地方去接一個人。”
“接誰?”
“……你這麽咄咄逼人幹嘛?這是我們租的車欸,我們願意上哪兒就上哪兒,幹嘛要和你解釋?”葉蟬被逼急了,原地跳腳嚷起來,“而且你這個人真的很機車欸,白蹭車坐就算了,一路上隻管自己睡覺,讓顧姐姐一個人開車,你還是個男人嗎你?”
被對方莫名其妙的閩南腔一嗆,楊白白詫異地眨眨眼,半晌才悶道:“我不會開車。”
把他氣焰壓下去就對了,葉蟬正打算趁勢追擊,恰時門開,顧弦望裹著道風坐回主駕,問:“怎麽了?在收費櫃台都聽見你們的聲音了。”
“他——”
“你走的路線有問題。”楊白白抱膝窩在後座,看模樣肚子上的刀口可能還沒恢復完全,他一雙眼卻直直盯著窗外。
顧弦望瞟了眼後視鏡,淡道:“沒問題,隻是先換個山頭接人罷了。”
油箱加滿,她關上了所有車窗,打開空調,又點開了收音機,一陣刺耳的滋啦聲突兀地迸開,顧弦望皺著眉瞬間關死,這時候連心大如盆的葉蟬都發現了,這山裡的霧氣不大對勁,先前還隻是薄薄一層散在林子裡,現在卻已經迅速漫到車底下了。
加油站的廣告燈箱裡有根紅燈管壞了,哢噠哢噠的閃光,現在再側頭看出去,不論是收費超市還是油箱本身,都罩在層朦朧的濾鏡裡。
“你裝什麽傻。”楊白白睨回她,嗓音又啞又低,“這裡的’氣‘不正常,別告訴我你看不出來。能出現在龍家地圖裡的穴,沒有一個是不要命的,真龍出滄溟,凡人隻有順著鱗走才能有活路,現在已過子時,不是生者應該亂蹦躂的時間。”
他說完話,車外的霧氣已經完全將道旁的山野遮蔽,車燈打在地上,能見度往前不足三米,就連加油站本身也隻剩下團團光暈。
顧弦望抿著唇,點開除霧,沒應他。
方才進加油站的時候工作人員便問過她目的地,依他們的說法,前面這條路不能在夜裡走,強調了好幾回讓她們掉頭回鎮上,等白天再來。
他們說,往前十公裡,那一片林子是有名的落魂地。
甚叫落魂?就是人走進去咧,腦子突然變得不正常,看到些白日裡沒有的東西,或者是迷失方向,所謂出現鬼打牆的那種野墳堆就是很典型的一個落魂地,四川有個號稱是’中國百慕大三角‘的地方,叫迷魂氹,傳聞曾有整隊日軍在裡頭消失了,這也是一種落魂地。
估計是在偏遠山道裡值班太無聊,加油站裡倆哥們兒說得是津津有味,講他們秦嶺的這片落魂地和別處都不一樣,那是大有來頭的——
相傳明朝的時候有個戰功赫赫的大將軍就葬在這附近,而且那位將軍死得極為蹊蹺,好似是一次大捷回都時途經此地,卻接連數日不見大軍出林,後來府衙派人來查,發現林中雖有行軍痕跡,卻哪裡都沒有找到這支軍隊,當時的太史令劉基掐算到這是將軍被臨時召用,入地府領命去了,為了紀念將軍功德,特在此地以王侯規格為其建造了衣冠塚。
“但其實啊,”小哥八卦道,“什麽入地府領命,分明是將軍功高震主,被皇帝忌憚,那劉伯溫才出了這麽一個計策,其實那整支軍隊都被屠在老林子啦,就地埋了。”
“反正從那以後,這片山林就常年雲遮霧罩的,陰氣重得很,我們當地人都說這是因為將軍死不瞑目。而且啊,好早以前這條路經常跑貨車,聽他們說那鬼林子裡霧氣最濃的時候能聽見好多馬蹄聲,還有那種喊打喊殺的動靜,這不那附近就有個山頭叫回馬嶺嘛,就是勸你回頭膩,白往那邊走咧,去了回不來。”
顧弦望回過身,正色與他說:“金鉤鎮離這大約四十公裡,眼下大霧,你在這裡下,加油站有臨時住宿的地方,若我們趕得及,便回頭接你,若趕不及,等天亮霧散,你就自己走過去。”
“加油站的人說這裡的霧自傍晚起,一直到次日清晨,天晴時八九點便散,天陰便得等到正午。不過憋寶一脈向來以招子腳板這一套功法走天下,這點問題難不住你。”
“還有葉蟬,你——”
“我不下啊。”葉蟬搶白。
“嘖。”楊白白手捋頭頂上的青茬,“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從這開出去,就是在拿命扔著玩?”
顧弦望笑笑:“我說了,我要去接一個人。”
楊白白睨她半晌,煩躁地狠搓了把腦門兒,“你們女人都這麽不可理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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