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離天亮就隻剩下幾個小時了,非得趕著時間去找死?
顧弦望不置與否,聳肩問:“下,還是不下?我趕時間。”
“鱉珠,現在剖給我。”
“做夢。”
“嘁,那還說個屁。開車吧。”他白眼一翻,橫著倒下去,不做聲了。
…
牧馬人行駛在一片白茫之中,霧色裡的車道看不見邊線,顧弦望隻能盡量把直方向盤,葉蟬趴在中控前死盯著車載導航,額間滲出一層熱汗,一邊看表一邊說:“都有問題,不只是導航不對勁,我的手表也不對。”
顧弦望瞥了眼油箱,從出加油站到現在,油表已經少了整整三格,但電子表卻顯示隻過去了五分零三秒,而機械表則顯示過去了十三分整,以她們的行駛速度,起碼已經開出去七八十公裡,也就是說正常情況下,她們不僅已經路過了回馬嶺,甚至應該已經抵達了下一個縣城。
但車窗外的一切,卻毫無變化,白霧、山道、斑駁的黑影。
最先出現的異常是什麽?顧弦望暗自思忖,自她從加油站開出之後,很快車內的空調就失靈了,令她不得不開窗通風,緊接著是車載導航,整個車輛的網絡信號大約癱瘓了一兩分鍾,然後才恢復’正常‘,重新更新之後的導航地圖裡不見了金鉤鎮,也沒有回馬嶺,唯一在周邊被標注出來的地名,叫做——羊拐溝。
可那羊拐溝,隻是位於網格白底裡的一個點,無山、無水、無路,隻是…被點在那裡,似是無形的幽冥之地,在某一個電磁信號bug的瞬間被釋放了出來。
葉蟬咽了口唾沫:“我們…要不要考慮先掉頭開回那個加油站啊?”
“白癡。”楊白白嗤了聲。
葉蟬瞪眼道:“你有病啊?不罵人不會說話是不是?”
楊白白說:“她早就已經掉過頭了,你瞎啊?”
“你才瞎!”葉蟬咬牙切齒,說完才愣過神兒,“…哈?你說啥?”
“鬼打牆。”楊白白懨懨地說,“這東西有兩種,一種是最初級的,隻是騙騙普通人的眼睛,就和戲法一樣,要麽是人為故意設置的,要麽就是剛好天氣條件到了,造成一小片地方的視覺錯位,這種情況隻要閉著眼順直線走出去就能破;另一種才是要命的,就和這鬼地方一樣,它的整個磁場都有問題,在這裡不僅是人的感官,連電子系統、磁極統統都要作廢。”
“從加油站出來到現在,我一共數了5312個數,也就是說,你已經開了一個半小時了。”他翻身到後頭看了眼睡得兩腳朝天的肥鳥,伸手摁開了籠門,“這雞是不是用來下洞試空氣的?別等了,現在就綁著它放出去試試,要是跑出去十米還沒死,就考慮棄車吧。”
葉蟬:……
顧弦望:“……那是鳥,你把它放下。”
一個半小時,這和顧弦望心裡預估的時間差不多,她的確已經掉過頭了,可以說她是在同一個地方高速來回折返了四十公裡,如果加油站仍在道邊,他們早就該看到了。
所以,要麽是加油站憑空消失了,要麽,就是他們在不知不覺間開進了另一條路。
“你——”楊白白將胖鳥捧到胸前,正打算和顧弦望理論理論鳥和雞的差別,那視線剛掃至前擋玻璃外,登時便驚得噤了聲。
顧弦望狠一腳急刹車,刺耳聲中三人猛地晃震,緊接著她便關了車大燈,在一片黑暗中,葉蟬哆嗦著嘴唇,指著眼前成群的黑影,半晌隻有出的氣兒沒有進的氣兒。
她是真的,嚇得快哭了。
若不是親眼所見,顧弦望絕對不會相信她們所生活的世界裡會存在真正的陰兵借道,橫過眼前的兵馬呈兩列沉默地前行著,霧色如白幔遮罩,軍隊仿佛是由燭火對照而現的皮影,那馬高逾兩米,而手執長矛的披甲兵卒比之更甚,猶如巨人。
馬蹄踏地聲、甲胄摩擦聲、乃至於人的歎氣聲,一切清晰在耳,仿佛他們身外這層鐵皮是紙糊的一般,一種強烈的不安感滲透進每個人的骨縫裡,但發動機的轟鳴聲卻又異常的響,他們簡直感覺自己像是坐在一台手扶拖拉機上面對著這支來自千年前的幽靈兵馬。
“趴!下!”沙啞的氣聲幾乎是撕心裂肺地從齒縫裡被擠出來。
顧弦望微佝著背,將身子壓得很低,她摒著一口氣,眼看著前面的黑影即將過盡,不論那到底是假幻覺還是真幽靈,隻要等過去了,她再一腳油門——
“啾!!!”
猝然間,後座的金烏不知是犯了什麽邪勁,猛一個頭槌撞上楊白白的下巴,待他脫手之際,鳥翅一扇,撲騰上了方向盤,兩隻細爪子在上頭好個蹦躂,對著陰兵隊伍裡末尾那騎馬的壯碩長影高聲大啾。
隨即他們便聽見一聲馬的嘶鳴,轟轟的腳步聲瞬間戛止,即便視線模糊若此,顧弦望卻能清晰地感知到有無數顆頭顱同時轉了過來。
葉蟬一把將金烏薅了下來:“……我要是現在開窗說對不起,它們能不能當作沒聽見?”
楊白白:“艸,還不倒車,等死啊!”
顧弦望疾速倒擋,隻聽滋啦一聲車胎和土地的摩擦躁響,牧馬人迅速後退,視線中那黑糊的長影漸漸淡去,但三人都不敢有分毫松懈,她一面把方向盤,一面看著後視鏡,倒車速度已經提到了四十邁,看起來車子似乎已經遠離了那隊陰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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