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倆對視一眼,又各自移開視線,都為各自脆弱的自製力汗顏。
唐景汐小聲說:“所以,今天我覺得還是要跑的嘛。”
景新雨換好衣服,點頭:“對,不能老是嵐嵐帶著才跑,這個歲數還要依賴一個孩子,也太不對了。”
今天出門就比前兩天宋青嵐在時晚了一點,母女倆在公園裡跑了一會兒,不巧遇上提著菜回來的黎湘。
三個人的目光都有些微妙。
唐景汐:“……二嬸。”
大概是這聲“二嬸”給了黎湘勇氣,她擠出笑容走上前來:“汐汐,嫂子。”
見兩人一身運動裝,臉上隱約有汗:“你們跑步啊?”
景新雨淡淡地道:“嗯。”
以前景新雨對他們總是如沐春風的笑容,這淡淡的語氣,明顯拒人於千裡之外。
但黎湘還是撐著笑容問:“嫂子,這個月智鳴的工資是不是有問題啊?怎麽到手才六千了啊?”
她雖笑著,但語氣不禁有幾分咬牙切齒,認定這是景新雨的報復。
唐智鳴還打碎牙往肚子裡咽了,她黎湘可咽不下!今天不遇上,她也準備找上門!
“沒有問題。”
景新雨看著她,語氣平靜:“工資是依據崗位和職級,還有在廠裡的年限調整的,和其他員工用的一樣的標準,雖然早些年智鳴經常一個月隻上幾天班,但年限我是按照老員工的年限來的,這已經是看在他是信鴻弟弟的份上酌情照顧了。”
“照顧!?”
黎湘變了臉色,提高音量:“這算哪門子照顧!?以前每個月都是一萬五!還有上班上著上著不打招呼給降工資的嗎!?老樸的一萬五可一點沒少!我聽說這個月到手還成一萬八了!”
“老樸是最開始跟信鴻一起打拚的元老,他們到處去拉資源的時候,智鳴在做什麽呢?”
景新雨神情未改:“智鳴經常曠工打牌,以前每個月信鴻還給他發了全勤,這點不合規矩,也很打擊廠裡別的老老實實上班的員工的積極性,我不可能再這麽縱容的,如果你覺得一個月六千太低,可以去找工資更高的。”
黎湘的臉一陣紅一陣白。
提著菜袋子的手都握緊了。
不要說是安市,哪怕是那個年代的大城市,月薪六千也是平均工資。
安市能有六千工資的工作,屈指可數。
唐智鳴乾得了嗎?
他乾不了。
要不然,這麽多年黎湘心中也不會有這麽多不甘。
同樣姓唐,哥哥弟弟為什麽一個天一個地,景新雨與她的生活也一個天一個地?
黎湘盯著景新雨的眼神,恨不得衝上來扯她頭髮似的。
唐景汐從沒看過二嬸臉上這麽猙獰的表情,有些害怕。
不禁挽起了媽媽的胳膊。
景新雨朝她笑了下,用手掌握住女兒放在小臂上的手。
“汐汐,我們繼續跑。”
-
下午的時候,門鈴響了。
正好是周末,景新雨沒去廠裡,在客廳看那本財管實操的書,見陸秋來了就笑起來:“我正看昨天你送的那本書。”
陸秋進來,放下包:“是嗎,我跟你一起看,就當學習學習,活到老學到老嘛。我學校還在暑假,在家裡閑著也是閑著,剩下的比賽也沒什麽好看的了。”
景新雨有些意外,但似乎又沒那麽意外。
陸秋性格偏冷,但骨子裡是個很溫暖的人,她來這兒是為了陪陪自己。
景新雨心知肚明,卻沒說明。
感激地笑了笑:“好啊,留下來吃晚飯吧,我做回鍋肉,好久沒做了,汐汐愛吃,我做回鍋肉還不錯的。”
陸秋也笑:“好啊。”
蔣阿姨見景新雨的精神一天比一天好,和五六月憔悴的模樣判若兩人,她很高興。
在廚房做了一些蝦片,又榨了果汁端上來。
唐景汐剛好從二樓房間出來,瞧見陸秋一愣。
“陸阿姨。”
陸秋抬起臉,朝她笑了下:“汐汐下來啊。”
唐景汐其實不太想下去的,她這會兒心情不是很好,但陸秋開口了,她隻好下去。
然後坐在靠窗的沙發一邊,小臉呆滯。
這只要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她情緒不對了。
景新雨有點意外:“汐汐,怎麽了啊?”
唐景汐猶猶豫豫,她不是很想說,陸阿姨在呢。
景新雨給她定心丸:“沒事的,說吧。”
“就是……早上跑步碰到二嬸,我……”
唐景汐神情惆悵:“又想到那天爺爺奶奶和二伯二嬸來家裡鬧的場面了,就……很難受。”
話既然說了,她索性說開了,睜著一雙清澈的大眼睛,卻有些茫然。
“我不明白,為什麽爺爺奶奶一夜之間會大變樣呢?他們明明對我很好的,我以為他們是很愛我的,可是,為什麽那天在奶奶的口中,好像我是一個外人,和他們沒有關系一樣呢?”
“他們對我的好,難道都是假的嗎?”
景新雨心裡難受,她與唐信鴻自小將女兒視若掌上明珠,精心呵護長大。
學校裡都教男女平等,這一代因為計劃生育都是獨生子女,家裡只有一個當然無論男女都是寶貝,似乎生活裡也是如此。
她要怎麽告訴女兒,世界上有重男輕女這麽讓人憤怒又無力的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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