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葛雅茹認識的那個齊思嘉,哪怕對方帶著奇形怪狀的防毒面具。葛雅茹仿佛從她臉上看出骨子裡無轉圜的清冷厭煩。
目送葛雅茹失魂落魄離開,齊思嘉腳跟一轉,回頭一刹,在醫院拐角處遇見灰白走廊上的孟薑。
不知道在思索什麽,垂著眸,嘴巴上還罩著中國紅的口罩,沒摘,手指卻夾一根煙,見齊思嘉走到近處,孟薑條件反射去摁煙蒂。
齊思嘉抬眸,看她一眼:“你抽你的。”
手指懸在垃圾桶簷上,還沒有觸上去,煙灰燒了半截,沒顧著彈,都墜到裙擺上,孟薑好像間接性潔癖消失似的,愣住,視線往齊思嘉臉上轉。
齊思嘉神色如常,任由她打量。
就如那天看見孟薑那串故意為之的電話號碼一般,很尋常的表情,任何人都不知道她在想什麽。
但丟出“抽你的”是什麽意思。
怎麽抽?
當著她的面脫掉口罩抽?
視線對上,孟薑怕會錯意,挑了挑眉,齊思嘉回了她一個笑。
笑什麽,幾乎心照不宣把答案擺在明面上。
孟薑半垂的眸一刹那撐開,剛才所見葛雅茹的下場,正對標自己,心底那些不得勁兒的情緒隨著這個信號消失無蹤。
丟下手中截女士香煙,孟薑踩著高跟鞋快步跟上齊思嘉步調,走到同一個水平線上。
“大橘身體好些了嗎?”她問。
齊思嘉語氣自然,反問:“你沒去看。”
“剛到。”孟薑回,語氣比齊思嘉還自然,影后級別的演技,不擔心落下乘,心照不宣,決口不提剛才那一通試探裡得到了怎樣積極的信號。
但經過這一遭,孟薑表情都不帶遮擋,一截纖腰側過來,把右手本來拎著的一隻精致八寶塔盒朝齊思嘉這邊遞。
“這是做什麽?”齊思嘉明知故問。
“送飯。”
“你做的?”
以往都是齊思嘉給孟薑送飯,孟薑送飯的行為在齊思嘉這裡顯得滑稽,畢竟那麽挑剔的一個人,齊思嘉很懷疑,她自己下廚,這個飯肯定沒有煮熟。
孟薑好像看出來齊思嘉的顧慮:“不是我。”
齊思嘉接話問:“那是外賣?”
孟薑鳳眸往下彎,笑起來整個人都顯明媚:“新來廚師的手藝不錯。你要覺得能吃,明天我還來。”
陳呈休假期提前結束,孟薑身邊的助理和廚子各招一個,這些飯菜都是孟薑讓人比照著齊思嘉胃口做的。
孟薑隨口帶了句餐點來源。
齊思嘉耐心等她說完,才道:“別,大橘明天出院。”
孟薑嘴唇一動,看一眼齊思嘉。
大橘情況越來越糟糕,它走出手術那晚溫涼的夜,卻走不過歲月。
它沒有多少壽命維系,孟薑剛才跟帶過來的獸醫了解過情況。
得來很殘忍的一句話,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更何況是一隻貓。
想要維序生命,根據現代醫學的治療,住在寵物醫院裡,興許才能多活幾天。
但那些管道藥物在貓身上不停的使,貓都沒有貓形了。
孟薑主觀認為死亡對於大橘來說更輕松一些,可也理解這隻老貓對於齊思嘉的意義。
至今一周前那晚齊思嘉天塌下來的表情,記憶猶新。
沉默一路,到隔離室門口,孟薑才開口,沒有問為什麽出院,只是柔軟了語調安慰:“很難熬吧。”
齊思嘉撩眼看她:“你好像把我當小孩哄了。”
孟薑一愣,聳聳肩,像是隨她怎麽定義。
但實則,不哄著,怎麽追回來。
當然這話,孟薑沒說,也沒必要在這種時候挑明了說出來,給自己加戲。
她向來擅長什麽樣的場合說什麽樣的話,齊思嘉現在應對大橘就夠了,沒必要多一個她。
這也是好幾天她都沒上趕著前來刷存在感的原因。
做多了不合適,心底那些破鏡重圓、談情說愛都是後話。
病房是個半隔離區,醫生正給大橘拔管。
老貓要出院過臨終前生活,有些簡單的傷口處理,敷料是要重新更換。
齊思嘉帶孟薑進去看望,間隔很遠的距離,老貓喵喵痛叫了好幾下,聲音聽上去叫人心疼。
出去的時候,孟薑張了張嘴,素來為人處世的標準裡本應該圓滑的安慰幾句漂亮話,結果齊思嘉送她走到電梯口,孟薑也沒能說出什麽膩歪的話來。
她看著齊思嘉,半天憋不出一個字。
齊思嘉抬眼,看向她那雙仍飽含垂青的眼,又笑了。
還是那句話,她不是孩子。
“你該走了。”齊思嘉說。
“難熬的時候,就給我打電話。”孟薑想了想,猶豫說:“那個號碼……”
不知道怎麽組織接下去的詞匯,孟薑頓了一下。
齊思嘉沒給她機會說剩下的話,轉身,沒有應好還是不好,但也沒有拒絕,朝孟薑揮揮手,回病房了。
這一趟其實收獲很大,齊思嘉的態度比孟薑預想之中好太多,顯得不真實。
孟薑勾著唇,心情飄在半空,像是被支配似的,挎著包走到電梯內,然後看著銀灰色電梯門在自己面前合上。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