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避的代價,是推掉《沉淪》編劇的邀請,放棄喜愛的事業,放棄齊氏,任由齊家衰落,也任由貓少年家裡成百上千的流浪貓,在這個冬天死絕。
齊思嘉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變得心軟慈悲起來,但她又發現,人除了孤獨外會擁有越來越多的情緒,這才是人生。
而不是獨享孤獨。
她以前也有輕微社恐,能在人群裡自由行走,可是五年前與孟薑分手後便不行了。
眼下剛好孟薑也想跟她談五年前的事情,所以齊思嘉有什麽理由再去回避,她也想當著另外一個當事人的面回頭去看看,怎樣才能放下心結,
孟薑依在沙發邊,熟稔的低頭將煙蒂送上打火機躥起的火苗上。片刻後,紅唇一縷白煙繚繞。
煙棍被拿下來,火光自她指尖跳躍。
孟薑臉色沉淡,卻笑了一聲:“你說,《花旦》那晚給我發過短信,讓我不要官宣。”
齊思嘉低眸:“我還給你發了一條短信-我願意等你”
孟薑倏然從沙發上坐得筆直,偏頭去看齊思嘉。
“幾時發的短信。”
她的聲音一點點沉下去。
齊思嘉笑:“發過很多次,石沉大海,沒有得到回應,便不記得了。”
手裡的煙灰墜落,燙在手指上,孟薑猛地反應過來,開嘴欲解釋,又發現似乎怎樣都無法自圓其說了。
五年,她從來不知道有那麽多條短息存在過。
“我這輩子都不曾對誰低過頭。但隻對你低過。”齊思嘉平靜說:“你贏了。”
“我不喜歡這個詞。”孟薑抬了抬手指,滅掉煙灰回視她:“不存在誰贏誰輸,當年的事,萬一有誤會……”
齊思嘉歪頭,截斷孟薑的未經之語:“不重要了。孟薑。你知道我們最後一次見面的時候,為什麽我形容枯槁。”
孟薑猛然想起最後一次她跟齊思嘉分手時的場景,問:“為什麽?”
齊思嘉:“因為我向家裡出櫃,我爸把我送到了管教所。”
還因為那陣家宅不寧,蔚雲芳和齊鈞為了齊思嘉學壞的性向,吵鬧不休,她們把婚姻終點憤怒的矛頭齊刷刷對準齊思嘉,要求她改好。
那場昏天暗地的對峙中,最終以齊奶奶被活生生氣死終結。
花旦演出那晚,齊思嘉去了,在前往劇場的路上,接到老人溘然長逝的電話。
她為了愛活的一無所有,失去世界上最後一縷溫暖。
已經那樣慘過,以至於再面對這個人沒有勇氣經歷第二次了。
齊思嘉緩緩的,緩緩的抬頭,看向眼前風情萬種的女人。
聲音輕的過分,徑直望向她,還是開頭那句話:“孟薑,你應該絕不會有跟我破鏡重圓的念頭吧。”
第27章 027
全程都是齊思嘉在說, 孟薑目不轉睛的看著她。
直到分明有嚴重社恐,甚至從來不懂拒人、安靜沉默得不像話的人從臉上撕開一道口子,把決絕擺在明面上。
孟薑才自一種單純被拒的沉默氛圍裡跳入另外一種隔了生死甚至無關原諒的深淵裡轉醒。
窗外呼嘯冷風亂吹的黑夜裡, 她終是感到一股兜頭而下的倉皇無力感。
孟薑的聲音裡有一種打著抖的平靜,她看著齊思嘉說:“今天才知道這些, 是我不對, 出爾反爾了。”
自以為銅牆鐵壁萬箭穿心亦無所感的齊思嘉,一刹那惡言惡語沒辦法說出口了。
“五年前, 當你竭力與家裡抗爭時,我同你說了分手。” 孟薑眼瞼低垂, 漆黑鳳眼竭力的彎成令齊思嘉不那麽緊張的疏離弧度,柔聲問:“你跟我說這個, 是考慮到讓我向你贖罪嗎?”
齊思嘉答的坦蕩:“沒有。”
孟薑: “那是為什麽?”
“是……”
下意識停頓了一下, 興許預感到把接下來的話直白捅出來,在成年人的世界裡往後是魚死網破的隔閡, 猶豫片刻, 終斂了情緒。
聲音空曠說:“是放下了。”
空氣裡死一樣的寂靜,孟薑抬眸, 似乎想從齊思嘉眼底發現一點由衷的裝腔作勢, 但什麽也沒有看到。
齊思嘉說完這話, 目光平和且寬容。
她是那樣坦然的跟過去道別。
縱使能言善辯,且並不認同齊思嘉那句輕飄飄的放下便能抹去一切,心底千言萬語孟薑終忍住, 耐心嗯一聲:“既然你放下了,我自私一點, 當成自己還有機會……”
孟薑很有耐心的模樣,給齊思嘉遞過去一杯溫水。
齊思嘉接下來, 她終於發現,自己的拒絕在孟薑這裡並沒有多少力度。
其實說什麽都是徒勞,一直以為一刀兩斷是個再容易不過的事情,但孟薑不知出於什麽原因,並不想接下她的話茬,饒是她竭力想去斬斷過去,可是另外一個人舞動蛛絲。
像是一場談判,主動權重新回到了孟薑手裡,而齊思嘉眼下已經將所有籌碼的都丟出去。
她沉默的望著孟薑,說不上還有什麽砝碼,去強迫任何人遠離她。
因為她本該恨的是自己,選擇在那樣不成熟的年齡,與同樣尖銳固執的家庭去抗爭,造成無法收場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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