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卞雪意眯了眯眼睛, 晃了晃腦袋, 像是她的面前有一層霧氣, 但終究也沒把這層霧氣甩掉,看東西朦朦朧朧。
寶成郡主怕完顏玉受傷,怕卞雪意無意間的話語將完顏玉傷得體無完膚,於是上前,站在了細密的雨簾中, 按了按完顏玉的肩膀。
“有什麽話不能等會兒再問?現在外面下雨,很冷, 不能等會兒再問嗎?”
卞雪意先扭頭看了寶成郡主:“你,我是不認識的……”
“至於你,”卞雪意側著腦袋看向完顏玉,“我認得你,你是……”
完顏玉握著傘的雪白修長的手指止不住地抖了抖。
“我一時記不起你的名字,”卞雪意說,“但你對我,是很重要的人。”
“好。”完顏玉面上波瀾不驚,抬手將卞雪意扶起,“有你這句話,便足夠了。”
“巧言令色之徒!”寶成郡主無奈地歎了口氣。
完顏玉叫卞雪意與自己同乘,寸步不離。
“她身上濕了,會弄髒我的馬車!”寶成郡主抗議,“讓她還跟她的仆從坐後面那輛馬車不好嗎?”
“那不如委屈一下你去後面那輛馬車。”完顏玉說。
寶成郡主無從辯駁,又舍不得華貴的馬車,默默地爬上去,靠在貴妃榻上不做聲了。
兩人出劍北,宋靈雎趕來送別,即便兩位郡主的馬車並未因她而停留,她的目光也依然追隨著馬車,直到她們的身影消失在山巒之中,隱入這水墨一般的風景之中。
“她不是你能夠得上的人,忘了嘉世郡主吧。”宋夫人勸道。
“我不會忘記她的,我跟她是天賜的姻緣,我相信一定很快就能再見,她會騎著高頭大馬來為我送上鳳冠霞帔。”宋靈雎說。
宋夫人擰了擰女兒的耳朵:“嘉世郡主是天上的星星,更是殺人不見血的刀,咱們是地上的螻蟻。”
“那個叫卞雪意的尋常女子都能得到郡主青眼,我比她強,郡主一定知道應該選誰!”
宋夫人說:“傻孩子,你以為被郡主,尤其是嘉世郡主這般的人物看上是什麽福氣嗎?嘉世郡主樹敵眾多,我看到時候卞雪意死都不一定怎麽死的。你要是喜歡有權勢的人,那劍北的秋奈帝姬或許是咱們攀得上的。”
“要做就做第一,要爭就爭最好!”宋靈雎說,“只有最尊貴的強者才能得到我的仰慕!那個秋奈帝姬,聽說是個草包!比喬鬱容還不如!”
“噓!”宋夫人急忙捂住了女兒的嘴巴,“小聲點,那好歹也是帝姬。”
當天晚上回去,宋靈雎翻來覆去睡不著,好不容易終於入夢,但她的夢境十分詭異。
宋靈雎夢見自己行走在大海上,海面波光粼粼,正當她驚奇之時,海面忽地破除幻象一般變成了亂葬崗。
宋靈雎深一腳淺一腳踩在死人堆上,忽地發現死人堆中,還有一個湧動的活物,那活物忽地抬起頭來,竟是喬鬱容,慘白的月光照在那張陰鷙的臉上,森森的白牙上沾染著血汙。
宋靈雎後退兩步,卻見喬鬱容身軀變大,化成一個巨大的怪物,俯下身就將宋靈雎捏在掌心之中。
宋靈雎被驚醒,醒來時她還好端端坐在自己的床上,哪有什麽喬鬱容,她只是出了一頭的虛汗。
但,宋靈雎心裡忽地生出一種恐懼:喬鬱容真的死了嗎?
總之,得想法子確認下這件事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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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間,一艘巨大的船航行在平靜無波的湖面之上,船上掛滿了燈籠,遠遠望去,燈籠的那點光何其微小,隱隱只能看到一個輪廓,簡直就像是天邊漂來了一座小山。
這艘船不僅大而華貴,最引人注目的是這艘船桅杆上迎風飄揚的正黃色旗幟,那是皇家才能用的顏色。
風吹過,旗幟卷起又舒展,開合之間,叫人能看清旗幟上星星的圖案。
女君出行,身邊旗幟繡有日月當空,意為女君像天上熱烈的太陽和聖潔的月亮一般,是天神的女兒,但又是天子統禦著四方領土。
王朝中帝姬、郡主眾多,可有女君在前,無人敢再用天上的東西自比,除了完顏玉!這是女君特別的恩寵,也彰顯著完顏玉在京城的尊崇地位。
寶成郡主登高望遠,看到那身為京城的不夜城,即便只是用千裡鏡看一看,她耳邊就仿佛已經響起了市井的喧囂和美人的囈語。
“京城,我的黃金鄉!”寶成郡主興奮地鑽進自己的艙房中,許願要一覺睡到天亮,一覺抵達自己日也思夜也想的故土!
寶成郡主路過完顏玉的房間時,注意到過裡面亮著燈,不過她一想,完顏玉思慮重,也不知道在想什麽,自己問了也不懂,不如不要打擾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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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廚房送了一盅參湯來。
小乙接過,試過無毒,叫軍士退下,自己捧著湯盅,將它放到了完顏玉面前的書案上。
完顏玉有些困倦了,單手撐著腦袋臥在貴妃榻上,面前放著薄薄的醫書。
即便所有人都奉她為活閻王,但到底,完顏玉也不過只是個十七八歲的女孩子,更一向體弱多病,勞碌一天,她已經透支許多精力,上下眼皮快要合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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