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了我,這天下便太平了嗎?”
十七語塞,想了很久,都沒能說出話來辯駁。
“其他的人都招了,教你練劍之人,叫金縝。”完顏玉說,“我從前聽到過她的名字,天下劍客,她可躋身前十。而她,也是朝廷緝拿的要犯之一,就算她不參與攻城,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我不喜歡繞來繞去,你跟我說這麽多是為了什麽?”
“我要你做我的貼身侍從保護我。”完顏玉朱唇輕啟。
十七先是一怔,隨後大笑:“郡主殿下,你憑什麽認為我會答應你?”
“因為我開出的條件你一定不會拒絕。”
十七冷聲一笑:“你不會以為金錢和權力能收買我吧?興元寨將我養大,我不能完成大當家交代我的事情,我也絕不背叛!”
“你做我的侍從,我便上報朝廷,從此將你師父的名字從通緝要犯的名單上劃去。”
否則,即便金縝已經離開江湖,依然會面臨朝廷的追緝,不死不休。
十七猶豫了。
完顏玉拍拍手,走進來一個捧著托盤的軍士,托盤上放著東西,但用黑布蓋著,叫人看不清黑布底下到底是什麽東西。
十七瞥了一眼完顏玉,又看了看面前的東西,她一把將黑布扯下,方才看清托盤上的東西是什麽。
一個黑金面具,能遮住上半張臉,而面具後的鎖扣極其精妙,一旦扣上,再不能取下。
“我給你兩天時間,”完顏玉說,“你盡可以好好想想。你師父的命,就全在你一念之間。”
說罷,完顏玉攏了攏披風,轉身離去,腳步聲在漆黑悠長的地牢內回蕩。
十七顫抖的手握成拳,無數個瞬間在她腦海中閃過,她憎恨背叛,可是又無法想象金縝被圍攻的場景,縱然師父劍術高超,可人力終究有限,倘若對方派出上百甚至上千人,那……
十七不能想象金縝受傷的場景,受刑再多她也不曾落淚,可哪怕只是在腦海中浮現師父流血的模樣,她的眼淚就吧嗒地落到了冰涼的青石板地面上。
“等等!”十七出聲叫住了完顏玉。
完顏玉緩緩轉身,目光落在十七身上。
十七雙手握拳,淚流滿面,整個人都在發抖。
“我答應你的要求,”十七抬起頭來看向完顏玉,“嘉世郡主,也請你兌現你的承諾。”
“這是自然。”完顏玉從懷中掏出一封信,將信件在十七面前展開,叫她細細看過,內容是對金縝的赦免,上面蓋了完顏玉的印信,而後,完顏玉將信遞給軍士,囑咐她快馬加鞭,將信送回京城。
“你早計劃好一切了?”
完顏玉說:“我賭你是個重情義的人,看來,我賭對了。”
“那信你原是不必拿給我看的,畢竟日後我作為你的護衛,倘若發現你不曾兌現諾言,殺你易如反掌。”
“既然你做了我的侍從,我會給你一個新的名字。”
十七捧起那面具看了許久,像是在對自己的從前做最後的告別:“我還有一個要求。”
完顏玉旁邊的軍士聞言,不由得氣急:“你這賊人,郡主願意放你一條生路已經是網開一面,竟然還恬不知恥、不知滿足!”
完顏玉眼神掃過,示意軍士閉嘴:“我應允你。”
“我不要你給我的名字。從此後,叫我小乙。”
完顏玉頷首應允,只是眼神中有幾分玩味:“我可否知道緣由?”
“師父起的。”
金縝曾說十七資質平平,無法做甲等第一流,縱然勉力追趕,也不過只能勉強躋身乙等之列,該平平淡淡過一生,這便是“小乙”的由來。
“原是如此。”完顏玉聞言,便不再多問。
十七將面具戴在頭上,隨著“哢噠”一聲,面具從此便不能被摘下。
從懂事起,十七每日練劍,不曾懈怠,只為了得到金縝的一聲讚揚,可惜,金縝從未正眼看過她,因為她還不夠強。
即便如此,十jsg七也願意,割舍自己的過往,斷送自己的未來,在無人知曉的地方,將自己的性命獻祭,獻祭給自己心底唯一的光。
世間再無興元寨的十七,只有一個身為死士的小乙。
“會有人帶你去梳洗,”完顏玉說,“今晚起,你就是我的人了。”
小乙跟在軍士身後,去房內梳洗,在一片氤氳的水汽之中,她低頭看向水面上自己的面容,戴了面具,如此陌生。
倘若有一天跟師父再相逢,不知她能不能透過面具認出自己。
小乙也在心內想,剛才她們險些傷了的女子,她分明聽到婢女喚那女子為“卞雪意”。
雪意?
這個人,會是師父心裡念著的那人嗎?
小乙打定了主意,也想看了看這個卞雪意到底有什麽魔力。
她永遠忘不了在篝火邊,金縝冒著被燒傷的風險也要將那刺繡撿起。
那刺繡來自於一個叫卞雪意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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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慕青一直住在軍營內,不願回家,而且,她也沒有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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