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少主喜歡的是金家小姐,對方卻因為卞家的關系落了個下落不明。我若是少主,我也定要叫這卞小姐吃點苦頭才是。”
丫頭們自以為聲音隱蔽,卻不知那細碎的議論聲還是落入了卞雪意的耳朵裡。
卞雪意不動聲色輕輕扶了扶發髻上冰涼的珠翠,跟著引路的丫鬟,朝蕭家老夫人的院子走去。
引路丫鬟提著大紅的燈籠,在晨光中隱隱像惡獸的眼睛,要把卞雪意吞噬殆盡。
可是,這就是她的命。
她有什麽辦法?
父母以死相逼,要她嫁入蕭家,為族中姊妹們在朝中鋪就一條青雲之路。
她再不肯,也毫無辦法,身不由己,由著他們把她推到了這條路上。
卞雪意認了,所有的心高氣傲踩到了腳底下。
既然已經做了蕭家的少夫人,那便要對得起蕭家給卞家的蔭庇不是嗎?
來到老夫人的院子,卞雪意卻發現前廳只有她一個人。
院子裡一片寂靜。
卞雪意只聽得到自己的呼吸、丫鬟的腳步和蟲鳴鳥叫。
“老夫人呢?”卞雪意看向丫鬟。
丫鬟只是微微搖頭,臉上的神情同樣懵懂無知:“老夫人隻吩咐過叫您寅時來請安,至於其他的,奴婢便不知了。”
卞雪意心知,這是蕭家人故意要把自己晾在這裡,給自己一個下馬威。
“無妨,我在這裡靜候老夫人。”
這一候,就是一個時辰。
連丫鬟都有些站不住了,她瞥了一眼卞雪意的背影,纖弱卻筆挺,脖頸修長而雪白,叫人忍不住生出憐惜之意,可惜,這樣的一塊美玉,這樣的一個美人,嫁入一個粗鄙的武夫之家。
終於,天大亮。
日光照耀著每一寸土地。
蕭老夫人終於在眾人的簇擁之下姍姍來遲。
卞雪意跪下奉茶,抬頭之際,終於第一次看清這蕭老夫人的面貌,她從前是農婦出身,面上盡是風吹日曬的痕跡,乍富之後,恨不能把所有華貴之物堆砌在身,一眼望去,先被她身上的金銀首飾晃暈了眼,而後才能看清她那張飽經風霜的臉。
蕭老夫人上座,蕭家眾人圍上前一口一個老祖宗地叫著,恭維著。
蕭老夫人對眾人的恭維一一應下,目光全然沒有落在卞雪意身上。
莫聽很是憂心,她看了一眼,卞雪意身子依然挺拔,奉茶的手平舉著不曾放下來過,只是也已經有些承受不住,嘴唇微白,身子也在微微發顫。
卞雪意手中的茶幾乎要變涼了,蕭家老夫人才終於斜斜地看向她。
“你就是卞相爺的女兒?”蕭老夫人話語中盡顯倨傲,顯然是要好好地將架子擺上一擺。
“回老夫人的話,正是。”
卞雪意不卑不亢,聲音也清脆動人,全無慍色,舉手投足盡是大家風范,相較之下,老夫人刻意為難她的舉動倒顯得小氣了。
“怎麽隻你一人來奉茶?慕青那孩子哪兒去了?”蕭老夫人接過茶來問道。
卞雪意咬了咬嘴唇,不知該從何說起。
在場的有知情者,已經開始掩面竊笑,要看這新婦的笑話。
大房張氏身子一歪,向老夫人傾斜,一手攏在嘴邊:“老祖宗你怕是還不知道。慕青一夜未歸,想來又是到青樓楚館找姐姐妹妹尋歡去了。”
“新婚夜就拋下新娘子,這像什麽樣子?”二房陳氏也附和道。
這二人一唱一和,表面上是在說蕭慕青的不是,實際上卻是在嘲笑卞雪意,出門高貴又如何,還不是留不住妻主的心?
蕭老夫人重重地拍了拍桌子:“這像什麽樣子?事情若是傳出去,我們蕭家的顏面何存?去,叫人把慕青找回來!”
管家忙不迭應聲,訓了四五個年輕健壯的仆婦,便要帶她們去少主常留宿的地方找人。
“不過你也真的沒用,”蕭老夫人看著卞雪意,“連妻主的心也留不住,白長了這樣一張臉!”
老夫人話裡話外都是對卞雪意的不滿。
卞雪意咬緊牙關,一言未發。
原本,這不該是她的人生。
原本,她該展翅,像雲雀一般在天地間自由翱翔。
可是,身為卞家的女兒,此生由不了自己做主,此身也不屬於自己。
十年前那場大戰,卞家曾經跟那個不可說的人走得很近,因此為君王猜忌,一朝沒落,jsg急於尋求機遇重返朝堂。
而蕭家出身草芥,雖然靠著戰功在酆都成為有名有姓的人家,但到底曾經是殺豬的後代,風流雅士們不屑與之為伍,因此蕭家也在尋找一個機遇鍍一層金身。
這個機遇,就是卞雪意和蕭慕青的婚事。
蕭老夫人曾經對這門婚事也是滿意的,直到定下婚約後,聽到了另外一些消息。
“聽說原本當今郡主也是稱讚過咱們慕青的人。”大房張氏說。
二房陳氏接著道:“那位郡主可是女君身邊的紅人。聽說近日南下,不日便可抵達酆都。”
“原本咱們蕭家或有成為皇親國戚的可能,可惜啊,慕青的婚事已成定局。”
張氏話裡話外都戳著卞雪意的脊梁骨,暗示卞雪意擋了蕭家的路,害得蕭慕青錯過了攀高枝的好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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