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顏玉或許是阿難,但她絕不是阿難化身石橋風吹日曬五百年等來的人,她不值得。
她也擔心元姐姐,萬一她來不及送信,元姐姐喪生在完顏玉手中,她會愧疚一生。
她更擔心莫聽,這個沒什麽主意的小姑娘,怎的就生出那樣的勇氣?
不知莫聽現在如何了,有沒有被抓到,她們有沒有拷打莫聽。
倘若莫聽受到傷害,卞雪意將永生也無法原諒自己。
莫聽原本可以安心地做個小丫鬟,卻擔驚受怕地跟著她義無反顧地投入茫茫夜色之中。
帶著這般不安的想法,卞雪意心裡仿佛有無數隻螞蟻在啃食,思緒久久地不能平靜。
她盯著那方小小的窗戶,嘗試過呼救,也嘗試過掙脫鐵鏈,最終證明都是徒勞無功。
她筋疲力竭,又一直沒有喝水進食,已經漸漸地虛弱起來,躺著,看著外面的天從大亮變成金黃,最後緩緩地暗了下去。
整個屋子,再沒有一絲光亮了。
卞雪意所能聽到的,就只有自己的呼吸聲,那呼吸在黑暗中被無限地放大,她忽地有些害怕了,緊緊地蜷縮在床腳,捂住地擁住自己,動作間,沉重的鐐銬又發出叮當的聲音,聽得人膽戰心驚。
就在卞雪意胡思亂想的時候,忽地聽到屋子外面似乎傳來一陣腳步聲,她於是屏住了呼吸。
頭頂傳來一陣鐵鏈撞擊的聲音,想來入口處被人用大鐵鏈鎖住了。
“嘎吱”一聲,地下小屋頂上的一處木板被抬開,接著,一陣微弱的火焰從頭上的方向照下來。
一個身材高大的人一手舉著燭台,一手拎著個包裹順著階梯緩緩走下。
卞雪意害怕得緊緊抱住了膝蓋,又忍不住抬頭看,映入眼簾的,果然是蕭慕青。
她那名義上的妻主。
蕭慕青將燭台和包裹放在地上,慢慢地走到卞雪意身前,死死地盯著她。
兩人從前也是名義上的夫妻,不想如今再見面是這樣的場景、
“你為什麽關著我?”卞雪意忍不住,先開口問了。
“你是我的妻子,當然要留在我身邊,”蕭慕青戴著鎧甲走到床邊,單膝跪在她柔弱的妻子面前,看著妻子瘦削的面龐,不免地心疼起來,“這些日子,你被金縝擄走,又意外地被嘉世郡主留在身邊,想來,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卞雪意沒料到蕭慕青是這麽認為的,她看向蕭慕青,發現自己離開的這段時間,蕭慕青也清減了不少,面頰凹陷下去,兩隻眼底都有一大片烏青,是連日都沒有睡好所造成的。
“蕭家的人都死了,卞家的人也一樣,”蕭慕青說,“如今,我們只有彼此了。天意讓我們重逢,我們再不要分開了。”
卞雪意嘴唇乾裂,她舔了舔嘴唇,思考著該如何向蕭慕青解釋她們如今的關系:“蕭慕青,我想,你誤會了……”
“你變了,”蕭慕青忽地發起怒來,“你該像從前那樣,叫我妻主。”
說話間,蕭慕青從腰間取下一個行軍水囊,打開了遞到卞雪意嘴邊,動作間,水囊中發出了水晃動的聲音。
卞雪意已經一天一夜沒有飲水了,沒有多想,便伸手去接。
誰料,蕭慕青卻抬手,將水囊舉高了,叫卞雪意伸出去的手落空。
卞雪意抬頭望著面前冷著臉的蕭慕青,不明白她到底是什麽意思。
“叫我,妻主。”蕭慕青顯然是拿訓練下屬的做派來壓卞雪意了。
卞雪意扭過頭,不肯,不肯為了一口水折腰。
“那我喂你。”蕭慕青說話間,仰頭將水一飲而盡了,含在嘴裡,一把將卞雪意推倒,欺身就要度水給她。
蕭慕青還一腳踩住鐐銬,迫使卞雪意雙腿動彈不得。
“我不要!蕭大人!請你自重!”卞雪意奮力掙扎,兩人扭打間,只聽得一聲清脆的巴掌音在狹小的空間內回蕩。
卞雪意和蕭慕青都愣住了。
蕭慕青的臉因為那一巴掌側過去了,她抬手按了按被打的位置,冷笑間,露出嘴裡的虎牙來,渾身散發著一種陰鷙的氣息。
“夠野。是你的性子。”蕭慕青歎口氣,聽得出來,她勉強才把滿腔的怒火壓下去。
“我不願這樣,是你逼我的!”卞雪意說,“你和我的婚事完全就是一樁可笑的利益交換,卞家和蕭家都沒了,那婚事自然也算不得數!你還是放我離開,咱們各自安好!”
卞雪意說得情真意切,慷慨激昂,可蕭慕青只是聽著,臉上帶著奇異的笑。
蕭慕青抬手,按住了卞雪意的頭,在她柔順的發絲上輕輕撫摸著:“你糊塗了。我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我很清醒,我不愛你。”
蕭慕青把手指豎在卞雪意唇邊,不準她再講下去了:“你病了。被她們擄走的這段時間,你一定受了很多苦,所以生病了。我知道很多從戰場上離jsg開的軍士會像這樣,突然地性情大變,我全都明白的,你愛我,只是你突然想不起來了。我等你,等到你把我們之間所有的事情都記起來。”
“我沒有病,病的人是你。”
卞雪意看向蕭慕青烏黑的眼圈,忽地明白了,在這段日子裡,自己的存在成為了蕭慕青活下去的唯一動力,蕭慕青愛上了她想象中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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