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縝一口一口喝著悶酒,縱然長途奔襲,她的意志依然清醒,眼眸閃閃發亮,她心中全是憤恨,一閉上眼,面前浮現的全是懸崖旁的場景。
差一點,就差一點。
可是,誰能想到卞雪意會為了一個奴婢跳崖?
金縝從懷中取出卞雪意的那塊刺繡來,盯著精致細密的針腳發呆:卞雪意,看來,我對你的了解,還是不夠多。
“師父,你在看什麽?”十七湊過去,“我也想看!”
金縝不給,十七趁金縝不注意,抬手就搶了過來,可惜手沒拿穩,那塊手帕大的布料瞬間掉進了篝火中。
十七再想去拿,竄起的火苗和灼人的熱度讓她伸出去的手又縮了回來。
眼見那塊唯一能讓她記起卞雪意的東西掉進火中,金縝瞬間氣急,憤怒直湧向頭頂,顧不得責怪十七,下意識伸手去抓。
十七察覺出金縝的意圖,伸手要去阻攔,卻被金縝本能地朝旁邊推了一把。
金縝甚至忘記了她背著一把劍,可以用劍挑出來,她顧不得火焰灼人鑽心的疼,生生地把手伸進火堆裡。
布料從火堆裡被撿出來,邊緣已經在著火了。
金縝急切地將火焰拍滅,拿起來仔細端詳,發現燒壞的只是邊緣部分,刺繡還是完好的,只不過花樣上沾了些灰罷了。
如此,金縝懸著的一顆心才終於放下來。
她緊緊地攥著僅存的部分,貼在心口的位置。
跟卞家的仇,她絕不能忘,也絕不會忘!卞雪意還沒償還完應還的債,就是死了,骨頭也得做成酒杯供她驅使!
“師父,那東西不是很常見嗎?為什麽您這麽在意?”十七弱弱地問了一句。
金縝轉頭,這才注意到方才不小心力氣太大,一把將十七推坐到地上去了。
“我的事情,你不要過問。”
金縝永遠是這樣冷冷地對著十七說話。
十七很委屈,但又很在意,她看到了。一塊繡著花的布而已,有什麽不一樣嗎?為什麽師父要把它放在貼著心口的位置?難道那個繡花的人對師父很重要嗎?冰冷無情的師父,也會有在意的人嗎?也有仇恨之外的情感嗎?
所有的這些,十七都來不及問。十七問了,金縝也不會說的。
大當家的也還沒睡,派人叫走金縝,兩人走到離篝火有一段距離的位置,遠遠地回頭望著山洞和篝火,確保她們的談話不會被人聽到。
“嘉世郡主素來陰晴不定狡詐多變,這次果然也是一樣,”大當家說,“她打著剿匪的旗號來,卻隻帶了一千軍士。”
“那顯然不是衝著我們來的。”
“不錯,但,這也正是一個時機。”大當家的意味深長。
金縝自然猜得出她的意圖:“大當家的想攻城?”
“不錯,我們要複興元家,總是東躲西藏不是辦法,若能一舉拿下酆都……”
“沒有勝算。”金縝直截了當地說,“酆都內,屬蕭慕青直轄的駐防部隊有兩個營,每營四百人,還有兩組守城部隊,每組人數應在六百;另外,城內有三十處關卡,每處又有兵丁三十人。算上這次嘉世郡主帶來的人,她們有四千人,我們這邊不過勉強千人。”
“勝算依舊。”
“想給城中水源下毒?你瘋了嗎?那會殃及無辜百姓。”金縝壓低聲音,語氣堅定地質問,“就算拿下酆都,要如何守城?到時候只會四面受製!”
“當今女君昏庸,登基之後大興土木,窮兵黷武,搜刮民脂民膏,天下萬民都對她痛恨入骨,各地反心四起。我們動手後,定會一呼百應!到時,相鄰州縣只會自顧不暇。”大當家的將目光落在金縝身上,“我需要你,需要你的劍術和統禦,有你的加入,所有想做的事情都能達成!”
“你對我有救命之恩,我發誓效忠,只是這件事,我反對,如果你一定要一意孤行,那我只有離開。”
大當家說:“不要那麽快做出回答,總之,希望過兩天,你能給我不一樣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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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微亮,一道陽光透過窗戶縫隙落了進來,正灑在床幃上。
完顏玉醒來,幽幽地翻了個身,看向沐浴在陽光中的卞雪意,這個女子,很美,卻不張揚,恬靜如玉,兩片薄唇不點而紅,叫人不由得生出一種衝動,想要用手指去撫摩她的嘴唇。
完顏玉本來是有打算這樣做,只是在此時,卞雪意也緩緩醒來。
卞雪意睜開眼,還沒回過神,先注意到郡主半枕著胳膊,盯著自己,郡主不施粉黛卻顯得越發清麗,宛如易碎的琉璃人兒,烏發如瀑布般垂下,配上一雙無辜的眼睛,越發地叫人心疼。
“郡主殿下,怎麽了?”卞雪意迷迷糊糊地問道,“為何這樣看我?”
自然不能說是因為對她有些逾矩的想法。
完顏玉頓了頓才說:“本來想起身洗漱,只是頭髮被壓到。我又怕驚擾姐姐,所以在等你醒來。”
卞雪意一瞧,兩人睡下時挨得太近,自己竟然把郡主的部分烏發壓在了肩膀下,她忙坐起身來,向完顏玉賠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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