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地抵上了天台生鏽的欄杆,它有些岌岌可危,一點一點地在變形,發出尖銳的警告聲。召風鼻腔中發出嘲弄的笑聲,發狠把楚瑾向外一推,飽受風吹雨打的欄杆不堪重負,整排傾斜下去。
秦霜野失聲道:“楚——”
一隻冰冷修長的手悄無聲息地按住她的肩膀,身後傳來高跟鞋敲擊地面的聲音。
哢嚓。
她聽見手.槍上了膛。
“噓,別動。”身後響起毒蛇般低沉的嗓音,秦霜野一向條理分明的大腦出現了短暫的空白。
一步也動不了。
聽聲音是個年輕男子,那高跟鞋就是另一個人了,天台上混進來三個陌生人,還都荷槍實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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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年不見,過得還好嗎?”
秦霜野嗤笑一聲,波瀾不驚道:“你不也看到了嗎?”
“從高高在上的支隊長降到刑偵顧問,心裡一定不好受吧,幾個月前你帶隊搶了二百多斤貨呢。”
“可我隊裡不也填了十幾條人命了嗎?”
他的左手輕撫這秦霜野的頭髮,頗為失意道:“我這個老板不也扶了你買命錢了嗎?這年頭生意不好做,要原料,又得躲條子,況且我那批貨,賣出去回饋給我的將近一億呢。”
秦霜野一晃腦袋,把他的手拍掉了:“你不知道生命無價嗎?”
“哦?”他笑起來,松開了按著她肩膀的右手,輕輕附上了她戴著耳釘的耳垂,“怕不怕那個警察摔死?”
秦霜野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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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於本能,楚瑾拚命亂抓,混亂之中抓住岌岌可危的欄杆,它正以一個危險的角度傾斜著。
人在瀕臨死亡時,大腦會走馬觀花般把人生中所有刻骨銘心的重要時刻全部重複一遍,加深對“死亡”這個名詞的恐懼,而此刻楚瑾滿腦子都是:
如果我死了,阿野怎麽辦?
她那麽孱弱,對付得了嗎?
他們還有槍,她有危險啊!
召風俯下.身,似是在觀察楚瑾到底有沒有摔下去,如若沒有,再給予致命一擊。
七樓,近二十五米的高度,足以讓她摔個粉身碎骨了,但據說楚支隊長是打不死的小強,每一次任務都能平安凱旋。
仿佛是警察世家的庇佑,但楚瑾的各位表親們可沒這麽幸運了,王敏強行讓她和楚瑜報了刑警,而不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逆風前行的緝毒警,某天光榮犧牲後連一塊墓碑都不能夠擁有。
你永遠都不知道殘忍嗜血的毒販會對你正沉浸在悲痛之中的家人做出怎樣的報復。
但現在,她就要和他們分別了。
召風輕輕一笑,舉起石頭就往下砸去。
楚瑾吃痛撒開手,隨即疾速往下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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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霜野怔在原地,大腦忽然一片空白,見過的死人多了,也不差這一個,可為什麽感到一陣又一陣的心悸。
十幾個二十出頭的緝毒警焦黑的屍體……
一望無際的罌栗花田,迎風潑潑灑灑……
警笛聲在風中漸漸變得清晰,清潤溫和的女聲在她耳邊響起:“駭哥,條子馬上就到了,這個女人該怎麽處理,槍斃嗎?”
男人笑起來:“她可是我對付那老狐狸的重要棋子,殺了可惜,況且你不覺得她很聰明嗎?”
他湊上前,故意壓低聲音在秦霜野耳邊笑道:“機警、果敢、獨立,只是智商高得讓我有些不太舒服。”
“是個極乖順的棋子。”
不知道是那一句話、哪一個詞把這座一直在壓製腹中怒火的“火山”激怒了,哢嗒一聲抓住他的手腕,但也許是病了這麽久,曾經敏捷的身手也大不如前了。
男人悶哼一聲,與其說是疼痛,到不如說嘲弄,電光火石間,他拉住秦霜野猛地向後一靠,轟!一聲巨響,兩人重重撞上了鐵板。
沙礫碎石如急雨般瓢潑而下,撒得渾身都是。
緊接著,一張極其俊美的臉倒映在秦霜野極深極黑的眼眸中,霎時間她竟愣在原地。
是了,就是他。
這輩子再也不想再見到的臉。
“這麽久不見,就真的不想回頭看看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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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六樓緩衝台。
楚瑾猝然睜開雙眼,只聽見自己越發急切的心跳,砰,那是心臟重重落地的聲音。咬牙坐起身,慶幸道:“啊,我竟然沒死。”
曾經她可能不相信老爸經常說的那句話,可現在她信了,而且非常感激。
警徽護體無往不利。
在一秒之後,她才驀地發現秦顧問還和專業殺手在一塊!
忍痛翻窗進屋,呸呸兩口唾沫準備爬窗時,忽然聽見一聲巨響,砰!一絲絲心悸隨著古怪的滋味從舌根蔓延開來,楚瑾清楚地知道,那是槍響。
警笛聲越來越響,往後一望還能看見遠處閃爍的紅藍警燈。
可這並沒有給楚瑾帶來一絲安慰她害怕在天台上等待自己的是一具冰冷的屍體。
阿野……阿野……
楚瑾從懸空的鐵梯上爬回天台,踉蹌著準備往前衝,剛邁出一步就又聽見一聲槍響,子彈貼著腳邊打進地面,嘩地濺起一地碎石。
一個筆直的身影站在數米開外,手裡拿著一把槍,仿佛對她微笑著。
破舊的鐵皮房燃氣熊熊大火,化學品混合在一起難以言喻的氣味在空氣中彌漫著,滾滾濃煙衝出小窗,升向墨汁般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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