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殺死季子君後,明憶姝的情況便很不好了,薑瓊華一邊往宮外走,一邊憂愁地頻頻蹙眉,那天晚上以後,明憶姝獨自坐著出了很久的神,緊接著就開始半睡半醒地昏睡過去了,睡著的時間總也比醒著的時間久,哪怕蘇醒了也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
按照方士的說法——這是驚了魂,需要親近的三位年長親眷去喚魂,或者,用喜事去衝。
薑瓊華沒辦法給明憶姝找來三個親眷,只能趁著臨近的生辰去娶對方,用喜事衝晦氣,將明憶姝變成原本正正常常的模樣。
她也不知自己回府之後能不能遇到明憶姝醒著的時候,不過這都不算事情,總之她會陪著明憶姝入睡,對方何時醒來,她都能親眼見著她,和她說說話的。
薑瓊華殺死了宿敵,感覺自己的頭疾都全好了,疑心病也沒那麽重了,整個人的心情都變得很不錯,所有心願都已達成,便能全心全意地去將心意交給明憶姝。
明憶姝曾經滿心滿眼都是自己,定然也是期待自己的情意的。
薑瓊華迫切想要回家去見明憶姝,將人摟摟抱抱良久,解開心頭的渴願。她叫侍衛盡快趕著車馬,甚至有閑心與伯廬開了個玩笑:“近日孤心情好,就算路上再有瘋婆娘攔車馬,也不會想著把人砍了。”
伯廬在一邊低眉道:“不會有攔車馬的人了。”
薑瓊華意外地問:“怎麽?那瘋瘋癲癲的老嫗已經離世了?”
“那幾日聽人說,京城裡的那瘋婦人瘋病被治好了。”伯廬說,“老奴也覺得奇怪,但沒有細問,丞相若是感興趣,老奴派人去打聽原因。”
薑瓊華:“瘋癲都能被治好確實是一件異事,不過孤沒有那麽大閑心,你若不知便不要去打聽了。”
伯廬頷首。
薑瓊華回來的時候,聽人說,明憶姝好像醒了。
“把合意關起來,別讓它的叫聲驚到了明憶姝。”
“蘇倩兒也收拾東西走了,是吧?”
蘇倩兒已經被趕出相府很久了,但每次薑瓊華都會這樣叮囑一遍,只因明憶姝在上次之後受了很大驚嚇,薑瓊華不想她再看到熟悉的東西,從而想起受驚嚇時發生的事情。
薑瓊華絲毫不覺得自己也是嚇到明憶姝的罪魁禍首之一,她當然不可能不見明憶姝,所以只能把那天晚上其余的人給遣遠了,讓明憶姝眼不見為淨。
“孤模樣如何?沒有什麽不妥帖吧?”薑瓊華臨到門前突然止住步子,頭一次格外關注自己的樣貌,她問,“你們覺得孤怎樣。”
她問丞相府的下人,得到的自然是誇讚之語。
無論是真誠誇讚還是虛與委蛇,薑瓊華都聽得舒服了,她滿意了些,推門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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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憶姝看到有光照了進來。
她眼睛許久都未視物,睡得太久,甚至有些分不清現實和夢境了。
“醒了?”
薑瓊華見她蘇醒,心中也忍不住高興,那種喜悅足夠強烈,甚至讓她有些藏不住事兒,想提早告知明憶姝那件喜事,也讓對方開心些。
“猜猜孤要給你什麽……”
薑瓊華本是想要說“賞賜”二字的,但她隱約覺得明憶姝不喜歡自己把“名分”與“賞賜”掛鉤,所以,她頓了頓,重新換了個說法。
“猜猜孤要給你什麽驚喜?”
明憶姝耳朵有些嗡鳴,沒有聽清,疑惑地用迷茫地視線瞧她:“姑姑,你說什麽?”
她還沒有從夢中轉變身份,此刻看著薑瓊華,就像多年前的小姑娘看著自己的長輩,對方還是疼惜她照拂她的,會在下朝後第一時間來看她。
薑瓊華被這聲“姑姑”猛地戳中了心,她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心口一陣酸澀難捱,澀然之後,莫大的喜悅瞬間籠罩了她。
明憶姝居然,居然又這樣叫她了。
這一聲“姑姑”像是能瞬間修複兩人之間的傷痕與隔閡,一下子回到從前,回到最初相遇的時候。
“嗯。”薑瓊華珍重地應下,靠近了些,情動似的貼著她的側臉,把先前的話又說了一遍,“猜猜孤要給你什麽驚喜?”
這下,明憶姝聽清了。
噩夢成真。
夢裡的話語完全一致地複刻,好像……那杯鶴頂紅再次出現似的,她一下子驚恐地推開薑瓊華,眼眶中湧出大滴大滴的淚,見到這人好像見到了惡鬼一樣害怕:“別過來!”
薑瓊華被她用力推開,莫名地問道:“孤什麽都沒有做,你在怕什麽?”
明憶姝拚命搖著頭,一直哭,穿喉的毒藥仿佛又在折磨她了,她痛苦到了極致,聲音都在顫抖:“我不想喝毒藥,好疼,好疼……”
“不是孤給你喝的。”薑瓊華被冤了也沒辦法說理,只能乾硬地解釋,“是……那個壞人逼你喝的,與孤沒關系,孤對你好,不可能逼你服毒。”
明憶姝堅定出聲:“是你。”
薑瓊華無奈地只能離她幾步遠,有些理解當初明憶姝和自己屢次解釋時的無助了,面對一個不清醒的人,實在是沒辦法說理。
怎樣都不對。
面前人怎樣都聽不進去。
但薑瓊華不在乎,她是那種任人宰割的軟和性子,她不會憋屈地攬下不屬於自己的過錯,她會解釋,好好和明憶姝說,直到對方聽進去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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