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憶姝,你打起精神,來,看著孤,看看孤是不是那個害你的人。”薑瓊華強勢地上前去,在榻邊用雙手捧著對方的面頰,逼對方與她對視,“孤說了要對你好,不是騙你的,你不要怕我。”
明憶姝還是怕到了極致,她對上薑瓊華的臉,嚇得想要哭叫,哪怕閉上眼睛,淚依舊成行,從面頰流落。
薑瓊華無措地看著她這幅反應,肩頭也緊張地繃緊了——怎麽會,怎麽會這麽怕?
真的至於如此嗎?
明憶姝的淚水落下,從她捧著對方的指縫滑下,沿著筋絡從手背延落,很燙,像是會蝕人的肌膚,直叫薑瓊華瞬間松開了手。
她低頭看著手背的淚,這是屬於明憶姝的淚,自己再次弄哭了對方,可她分明什麽都沒有做。
她是哪裡錯了嗎?
薑瓊華難得地開始自我懷疑,她想起了過往的曾經,明憶姝哭著問是哪裡做錯了,是不是心裡也是這樣的感受?
想到這裡,薑瓊華心頭又是一陣苦脹酸澀,她捂著心口,啟唇一呼一吸,緩解著自己的難受。
“好,孤不看你了,你一個人安安靜靜地歇著,不會有人來打擾了。”薑瓊華有些委屈地起身走了幾步,不敢回頭,怕驚擾到了明憶姝,她說,“大夫說,你也需做些什麽事情打發時光才好,這樣才能盡快養好身子和精氣神……過段時間是孤的生辰了,你不是說要給孤做一成套的玉簪嗎?今年就是第六隻了,很快就能湊一個齊全圓滿了,你……若是得空,給孤再送一次生辰禮吧。”
明憶姝每年都送她玉簪,曾經她並未珍惜過,隨手賞了下人或者叫人放到了府庫裡,而今過了這麽多年,想必也找不到了。
薑瓊華從未如此後悔過,她想,她要是知道明憶姝想要湊齊一套玉簪的話,就要好好保存好了,這樣的話,等明憶姝今年刻好最後一隻,自己就能再見一次對方的笑顏了。
沒關系,她可以稍稍撒個謊,騙對方打起精神繼續刻玉簪。
只是為了對方早日恢復而已,不礙事的。
薑瓊華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房門的,她合門的瞬間,頓時有些無力地扶住了門框。
支撐她走出來的那口氣好像散了,她的信心一下子全散了,眼下親眼見了明憶姝的情況,薑瓊華才知道對方的臆症已經嚴重到了這種地步。
怎麽會……
怎麽會這樣啊。
薑瓊華使力扶著門,手指用了很大的力氣,她死死咬著牙,心中痛苦不堪。
“丞相。”
下屬們見她難受,紛紛上前問詢。
薑瓊華喉頭苦澀到說不出話來,她搖了搖頭表示自己無礙,隨後深深吐息著,將額頭貼到了手背上。
緩,再緩緩吧。
明憶姝會好起來的,她安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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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那日的提議被明憶姝聽進去了,薑瓊華來偷偷見她時,隔著一段距離,總能看到明憶姝點著燈火在燭火燈影下為自己雕刻玉簪。
每到這種時候,明憶姝就像是完全好了一樣,甚至偶爾還能分她一星半點兒的目光,或者是半句的問候。
她還是愛叫她姑姑。
頭幾次的時候,薑瓊華還會為這個稱呼感到悸動欣慰,但後來再待下去,她就會發現——明憶姝這樣叫她,其實還是因為分不清現實與夢,把眼前的情景當成了幾年前。
湯藥每日都會送去,明憶姝總也不喝,或是倒了,或是澆了花,屋內的綠植全被養死之後,薑瓊華愁出了幾根白發。可她卻不敢逼著對方喝藥,一旦逼迫了,明憶姝就會覺得她在逼著服毒。
薑瓊華無措地想了很多辦法,沒能把明憶姝治好,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對方的病症拖得越來越久。
沒有辦法。
對方像是一朵花,她精心養了六年的花,因為一時的疑心與苛待,她犯下了錯,惹得花卉枯了枝,敗了葉,花瓣頹萎,傷到根基之後,她後續再想要呵護都來不及了,只能日複一日地守著這花走向覆滅。
此間的苦痛,和剜她薑瓊華的心又有何區別?
她後悔了,知道悔過了,但又能如何呢?
玄紀每次來把脈時越皺越深的眉頭,方士含糊其辭的應答,都讓薑瓊華肝腸寸斷,哪怕那些人說得再委婉含蓄,她都不得不承認一件事——明憶姝好像是瘋了,難救。
“不可能,不可能的!你們都是一幫廢物,她是能救過來的。”
薑瓊華終於在日日的折磨中發了火,她摔了很多東西,把大夫和方士全趕走後,才獨自苦坐在一邊掩住了眼眸。
她只求能再得到彌補償還的機會,讓明憶姝好好的,好好地聽她說幾句話。
不多,幾句也好啊。
明憶姝想聽什麽她都說,以前對方不是經常追著問自己喜不喜歡嗎,喜歡,喜歡至極,自己可以在對方耳畔說一萬句喜歡,只要明憶姝肯聽,肯清醒地聽著。
薑瓊華都想好了,若能見到一個平靜如常的明憶姝,一定及時告訴對方,自己很喜歡她,也叫很多繡娘給她縫了喜服,喜服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她會娶對方做正妻,十六抬大轎明媒正娶,嫁妝聘禮同出同入,比天家都豪奢。
生辰將近……
前一夜,禮部的人意意思思地來打探了口風,丞相府的下人們也一直跟著她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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