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然不認為容夙是不願意看她死,要是生死結能解容夙早解開了,那麽她還進來要救她出去,只能是因為容夙解不開那生死結。但那不是容夙跟她結的嗎?她還會解不開?
“現在是解不開。”容夙無奈:“生死結的結和解都不是那麽簡單的。”
關聯性命的事,能簡單到哪裡去?
她當初結生死結時差點將命都搭上,要解當然也不簡單。除了解法外,還需要藥引,不然容夙的修為不足以支撐到生死結完全解開。
問題是容夙根本就沒有準備那些藥引。
她沒有想到南宮焰堂堂世族大小姐的身份也會涉及險境,不然在無憂城的時候,她就該和南宮焰解開生死結,直接趁亂跑路了。
“所以南宮焰,你認命是你的事,但不要連我的命一起認了,我不認。”容夙如是說,牽著南宮焰踏出第一步。
後面的南宮焰神情怔愣。一片黑暗裡,她的眼裡含著淚光,長長的睫毛上沾濕了,有血滴答滴答滴在地面上。
容夙發現她牽著的那隻手變得越來越涼了。
那是被風吹的、被雪凍的。
而風雪來自於南宮焰。
容夙想到這裡,眉微皺,回頭看南宮焰一眼,說道:“你曾說你要手刃那些人,你都做到了嗎?”
南宮焰一震,看向容夙的目光有些複雜。
四周一片沉默。
容夙沒有聽到南宮焰的回答,卻聽到角落裡那兩堵牆慢慢塌了。這裡的所有一切都和南宮焰的心有關,那兩堵牆當然也是。她於是知道南宮焰的回答是什麽了。
容夙抿唇,拉著南宮焰向前走。
黑暗裡的方向很難辨別,來時的危險現在依然存在,容夙不知道拉著南宮焰走了多久,只聽到滴答滴答的聲音持續不斷,那是從她身上滴落的血。
她此時已經遍體鱗傷,南宮焰也是。
但她沒有看到來時的那道刻有繁複古樸花紋的門。
似乎真就如南宮焰所說,她們是走不出這片黑暗的。
但容夙不甘心。
她看了看後面跟著的南宮焰。
一片黑暗裡,她近距離看著南宮焰的臉,能看出她的臉已經變得慘白,眉眼間含著一股壓抑,整個人看上去心神不寧的,那襲藍衣也被血浸透了。
容夙眸光微頓。
她想到這裡是南宮焰的夢魘,想到南宮焰在那些光影裡看到的種種,再想想剛開始見到南宮焰時,她坐在那兩堵牆裡環住膝蓋的姿勢,眼神微沉。
不怪南宮焰怕黑。
如果是她剛親眼目睹親人離世,再重溫一路走來的艱辛不易,接著再在這無邊無際、看不到盡頭的黑暗裡絕望無依,她也會很害怕,怕到不想再掙扎,隻想就此沉淪。
但這是南宮焰的夢魘,又不是她的,她也不怕,所以她一定能出去的。
容夙想著,松開南宮焰的手,迎著她不解疑惑的目光,半蹲在南宮焰面前,將自己的後背對著她,聲音淡淡:“上來,我背你出去。”
南宮焰看著眼前這個瘦削並且流著血微微濕潤的後背,沉默不語。
她知道容夙也受傷不輕,並且她在這裡的所有痛感,容夙約莫也正在經歷著。
但她真的快走不動了,甚至她的意識越來越模糊。
南宮焰有種預感,如果她現在昏迷不醒的話,那麽就真的醒不來了。
然後她想到了容夙問她的那個問題。
“你曾說要手刃那些人,你都做到了嗎?”
她都做到了嗎?
沒有,隻做到了一部分,但還不算完全做到。
南宮焰想到這裡,長呼出一口氣,攥著拳用那股痛意來保持自己意識的清醒,接著用手環住容夙的脖子,被她背了起來。
那股越來越濃鬱的血腥味盈上鼻尖,南宮焰趴在容夙的肩膀上,看到容夙已經不再辨別方向了。
事實上,走到現在,容夙也很難辨別出哪裡是來時的方向了。
她只能跟來時一樣,隨意選擇了一個方向,然後堅定不移地走了下去,不撞南牆不回頭,撞了南牆也不回頭。
黑暗裡看不出時間流逝,容夙不知道自己又走了多久,只知道目光看到的景象一點都沒有變,依然是那片修士目力無法穿透的黑暗,無邊無際不見盡頭。
她的雙腿越來越重,但好在那些潛在的危險不再出現了,沒有隨時躥出來的妖獸、不知從哪射來的利箭和深坑,容夙才勉強能喘一口氣。
但天空還在飄著雪,從不間斷。
雪落在容夙和南宮焰身上,但她們誰都沒有多余的力氣去拂掉。
於是落久了,雪就化成了雪水,伴著血滴落在了地面上,滴答滴答的聲音像一曲樂曲。
容夙覺得越來越冷了。
舉目黑暗,飄雪不停,她的手越來越冷,甚至呼吸間有寒意一直蔓延到了骨子裡,她的眉眼都結了一層霜。
背上的南宮焰呼吸越來越微弱,容夙只能憑借耳畔依稀的熱意來判斷出南宮焰還活著。
但南宮焰的身體也很冷,冷到像是剛從冰雪裡撈出來一樣。
容夙想到這冰雪還來自於南宮焰,眉越皺越緊。
她抬眸望去,天空還是如潑墨般黯淡無光的顏色,加上一直在飄的雪,容夙覺得自己也快要怕黑了。
她明明都擁有知微境的修為了,怎麽還會經歷如此絕境呢?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