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絕境!
容夙咬唇忍住牙關都在打顫的冰涼刺骨,手一握,抬腳繼續向前走去。
走著走著,她就感覺呼吸越來越緊越虛,似乎有種要被覆蓋的窒息感,容夙再走不動了,她站在原地,頭腦一陣昏沉。
但那種窒息感卻沒有消失,反而越來越劇烈明顯,容夙很快站不住了,她半跪在地面上,想到了那堆覆沙。
進來前覆沙已經堆到了南宮焰的心口上,她看完了南宮焰腦海裡的那些光影,又在這個只有黑暗和冰雪的破地方待了不知道多久。
若是覆沙已經堆到南宮焰的口鼻上,那也很正常。
但如果覆沙只是蓋住南宮焰的口鼻,她怎麽會感到窒息呢?
容夙一驚,她想到了她進來時的姿勢。
她是坐在南宮焰面前的,她低頭看著南宮焰的眼睛,在她見到雪地婦人那一幕前,她似乎見到有藍藍的沙子自她盤坐而貼著地面的小腿側堆起。
她接著想到了小光球那些關於“南宮焰害怕的也會成為她害怕的,南宮焰的夢魘也將成為她的夢魘”的話,她似乎是快要沉淪進南宮焰的夢魘了。
容夙跪在那裡,一隻手去拉後面南宮焰的手。
南宮焰的手已經涼得像一塊冰,摸著沒有半點溫度,只剩刺骨寒意。
容夙的心很快也變得冰涼,涼得她忽然很想做點什麽來衝散這股無處不在的冰寒涼意。
接著她想到了南宮焰經常拿在手上的玉晶杯,想到南宮焰口中的來自海州醉仙樓的燎原酒,想到那一股灼烈如火焰的酒香,心裡不禁一怔。
她想,她似乎知道南宮焰嗜酒如命的原因了。那或許真的跟她的命有關。
懷具鳳凰血脈的南宮焰,夢魘裡的天空居然會飄雪不絕,實在不能不讓人訝異。
容夙苦中作樂如此想,用低啞的聲音喊著南宮焰的名字,南宮焰沒有回答她,黑暗裡只有一片寂靜無聲。
還有越來越徹骨的涼意,以及無法呼吸的窒息感。
容夙聽到“嘭”的一聲,似乎是南宮焰從她背上滾到了地面,但她沒有回眸去看。
容夙提不起興致,似乎連動動手指都不願意了。
她慢慢躺倒在地面上,目光望向上面時只有一片黑暗,她的眸不由自主地縮了一下,那些沉痛不堪的過往一瞬間都湧上心頭。
容夙忽然就想起在很久很久以前,她其實也是很怕黑的。
那麽是什麽時候開始不怕的呢?
容夙不知道。
她只知道四周很安靜,靜到她聽不到血和雪水滴在地面上的聲音,聽不到南宮焰的呼吸聲,也聽不到自己的聲音。
萬籟俱寂。
容夙躺了一會,忽然想到這四個字,她騰地一下就坐了起來。
她想到了四季刀法。
四季刀法的玉簡上說,冬是萬籟俱寂。
容夙自沉魂淵到無憂城,知道四季刀法的不凡後,除了複盤秋刀的施展,也一直在想著怎麽施展出春刀、夏刀和冬刀,但都沒有頭緒。
她腦海裡也沒有再出現那個人提刀向前的身影,她於是大抵知道這部刀法的施展不是那麽容易的。
四季刀法的春夏秋冬四刀都需要因緣際會,需要情緒契合。
容夙只知道自己前二十四年的人生很符合秋刀肅殺蕭瑟的意境,但卻不知道施展別的三刀要怎麽做、怎麽想。
現在她似乎知道了。
冬是萬籟俱寂,四季刀法裡的冬刀,似乎對應的是南宮焰的人生。
萬籟俱寂,冬。
容夙念著這幾個字,再抬頭時,天空依然是黑暗的,但她只看到了滿天的風雪。
容夙看著看著,眼睛裡多了幾片雪花,隨她眼睛一眨,雪花融在了她的眼裡,也融進了她的心裡。
容夙出刀了。
她明明手上是沒有刀的,因為這裡是南宮焰的夢魘世界,外物是帶不進來的。
但容夙五指伸出再收緊時,她手裡竟然真的多出了一柄刀,一柄和四周環境相似卻不相融的刀,那是容夙的黑刀。
接著她一刀劈出,黑暗天地裡多出了一道白光。這一刻,整座夢魘死境都震了幾震,虛空裡似乎有什麽東西開始裂開。
夢魘海上。
小光球飄在半空眼睜睜看著容夙的身體快要被覆沙蓋住,但就在覆沙即將蓋到她的口鼻上時,她居然動了動手。
這很不可思議。
因為容夙進了南宮焰的夢魘世界,那麽不徹底清醒,她是不會動的。
結果容夙就動了。
她不僅動了,還手一伸一握,那柄黑刀就不見了。
堆了不知多久才堆上去的沙子因她那一動灑了一地。
小光球再認真一看,看出黑刀是被容夙拿進了南宮焰的夢魘世界後,整個球驚得一動不動。
再接著,它就看見了整座夢魘死境都震動了起來。
這是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以前從來沒有這樣的。
就算容夙真是那個意外,真能將南宮焰從夢魘裡帶回來,也不會對夢魘死境造成這樣大的影響啊。
整座夢魘死境都在震動。
小光球忍不住看了幾眼地面,看到夢魘海似乎將要融化了。
它驚得無法呼吸,雖然它本來也不用呼吸。
夢魘海融化意味著什麽?那意味著夢魘死境將不複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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