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的是:“阿娘,我會手刃仇人,也會登高望遠,做南宮族內地位最高的人。”
她是對雪地裡那位婦人說的。
她說完後,畫面一變。
這次是一座修得華麗壯觀的高台。
容夙抬頭看去,看到了一個很熟悉的南宮焰。她穿得很華麗高貴,懸掛的飾物也道盡風采,此時正立在高台上,後面站著青山和紫田。
容夙看到有誰將一個玉冠戴到南宮焰頭頂,接著高台下都穿統一服飾的修士應聲跪地。
她於是知道那應該就是南宮焰成為大小姐的冊封典禮。
此時的南宮焰十五歲。
但成為南宮族的大小姐,怎麽會是南宮焰的夢魘呢?
容夙不明白,但她很快想到小光球說的“夢魘本質上是想改變”的事情,眸微凝,想的是南宮焰難道不想做世族大小姐麽?
她不再理會眼前來回變幻的許多畫面,而是抬頭去看天空,看到天空黑暗如潑墨,沒有日月星辰,這座世界不見一點光芒。
這是南宮焰的夢魘,那麽也就是南宮焰心裡的世界。
容夙思索著,忽覺那些來回變幻的畫面都不見了,沒有庭院,沒有高台,沒有別的修士,也沒有南宮焰。
但她覺得很冷,像是被風雪裹住了一樣。
這種感覺和她剛開始進來時一模一樣。
剛開始進來?
容夙意識到這點,眼裡有亮光閃過。
是啊,她剛進來時是覺得很冷的,但站著站著看到了雪地上的婦人和小南宮焰就不覺得了,那是因為那時的她只是一個旁觀者。
按照小光球的話來看,她進了南宮焰的夢魘,那麽夢魘裡的一切都會成真,她會受傷流血。
那她現在覺得冷,是因為她真的走進南宮焰的夢魘了,那個有南宮焰在的真正夢魘?
容夙想著前因後果,再次抬眼去打量四周的環境。
天空還是黑暗無光的,雪還在飄,風還在吹,徹骨寒意來自這座天地的四面八方,容夙很快能想明白這座世界的風雪來自於南宮焰。
但南宮焰呢?
容夙並沒有看見南宮焰的身影。
事實上,四周一片黑暗,她能看到的東西很有限,容夙只看到近處有綠樹、花草。
她憑著本能隨意走向一個方向,走了一會,再抬頭時看見了一道類似秘境進口的門。
那門遠看像用一般木頭做的,容夙走近後才看到上面刻著一道道繁複古樸的花紋,莫名給人一種玄奧不凡的感覺,這不像是虛假的,倒像真實存在的。
容夙想著,凝眸看向那些花紋,隱約竟能看出幾個字來,似乎是“問心境”。
但她沒有聽說過問心境,因而並沒有放在心上,隻認真尋找著南宮焰。
門後的世界不簡單,容夙一路走來遇到了許多危險。
有不知打哪裡躥出來的妖獸、不知從哪裡射來的利箭,地面上隨時會多出一個坑,一不小心摔進去,坑裡還會有許多小尖刺……
總之這一路雖然短,但遍布的危險比容夙二十四年來見到的都要多。
而且,容夙真的會受傷,她此時臉上和身上都有血,她手裡沒有刀,她應對得很艱難。
但誰能告訴她,南宮焰的夢魘怎麽會是這樣的?這比之前容夙見到的所有景象都要離譜。
容夙想著,張嘴打了個噴嚏。
流血受傷就算了,這對修士來說是家常便飯。但覺得冷就很不對勁了。
修士從修行開始身體就比凡人強了很多,凡俗的病痛向來是跟修士無關的,修行路上遇到的冷熱也和凡俗那種四季自然變化不一樣。
容夙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沒有打過噴嚏了。
她因而皺緊眉頭,第很多次反思跟南宮焰結生死結是不是真做錯了。
但反思的結果並不能改變現狀,容夙最後還是並掌如刀應付著,不知花了多少時間才走過這段堪稱驚險的路程,甚至隱隱在那些來得莫名其妙的妖獸、利箭和深坑間發現了規律。
她走得越來越快、越來越來越熟練了。
然後她在一個角落裡看到了南宮焰。
南宮焰坐在兩堵牆圍出來的角落裡,四周黑暗不見一點光。
她低著頭,膝蓋屈起,兩隻手抱住了自己,是一副很有防備心、很不安的姿勢。
這跟她在外面夢魘海隨意懶散的姿勢一點都不像。
容夙心裡情緒一滯,看了一會才出聲:“南宮焰。”
南宮焰依然保持著原來的姿勢,似乎是沒有聽到。
容夙提高了聲音,又喊了一聲:“南宮焰!”
南宮焰這才聽到,她微微抬頭,眼睛有些濕潤,直直看著容夙,看了半天都沒有反應。
容夙不知道她是看不出前來的人是她還是沒反應過來,想了想走上前,半蹲在南宮焰面前,放柔聲音又喊了一聲:“南宮焰。”
“容夙。”南宮焰看著容夙湊近過來的臉,半晌低低叫了一聲。
容夙低聲應了,看到南宮焰穿的那件藍衣上都染著血,同時她的長發披散,看著有些凌亂。
她一怔,想到了來時那一路的艱辛,以及光影變幻時看到的一幕幕,似乎有些明白南宮焰的夢魘是什麽了。
從雪地到高台,再到此地,飄雪的天、漆黑無光的世界,都是南宮焰的夢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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